昊漓元年八月,慕钰之依照祖制,下旨册封。
封先皇兰心皇后为献贤皇太后,琴贤妃、淑妃为太妃,宁淑仪为太仪,玉贵嫔为太嫔,均保留封号,准许留在宫中。其余后妃,皆削发迁往昭阳寺,抗旨者褫夺后妃封号,以宫婢身份殉葬。
立太子妃纪玲珑为后,赐号“沁芸”,掌管凤印、金册,入主明鸾宫,母仪天下。侧妃隋菲菲封德妃,赐号“容”,赐协理六宫之权,入主明泉宫。
仁王慕毓仁加封庄亲王,掌管文渊阁,参与律史的修订。平王慕毓平加封恭亲王,掌管工部,负责献天寺的建设。摄政王慕毓冲加封九章亲王,握兵权,掌管兵部,特赐令牌,可随意出入深宫内廷,并统领京城羽林军。嘉裕郡王慕毓骐加封恭怡亲王,掌管吏部,负责彻查党派之争。定王慕毓定加封固佑亲王,掌管刑部,着手制定新刑法。德善郡王慕毓襄加封摄政王,兼管西北军务,无意间与慕毓冲成分庭抗礼之势。
帝师陆鹤颜告老还乡,帝允,任命国丈纪秦苏为左相。御医徐音霁入御圣堂,担任首席御医一职。
荣芯帝姬慕若晴封羽黯长公主,驸马楚伊封佩远驸马。孝钦帝姬慕若瑶封素绡长公主,赐蝶印,竟硬生生地压过了先帝的皇长女若晴。因与驸马不和,帝准二人和离。安宁帝姬慕若雪封圣悦长公主,驸马纪云萧封云翼驸马。
无论是旧朝元老,还是新任官吏,都敏锐的从宣帝的封赏中嗅出了特别的味道。刚刚登基的帝王,已快到了而立之年,多年的历练,脸上早没了那份青涩。恩威并施地安排下自己的势力,即便有人心存其他,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九章亲王慕毓冲手中握有全部的兵权,边疆的异族也不敢轻易挑衅。
“馨姐姐,五哥还没有回来吗?”
“德儿——”庞馨薇抬手揉揉慕毓德的发,满脸宠溺,“和你说了多少次,要叫我五嫂,怎么还是改不了口?让王爷听见又该斥责你了,到时候可别说嫂嫂不帮你说情。”
“十八知错了,下次会注意的。”
慕毓德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庞馨薇。自从宣帝登基后,先帝的子嗣便要迁出宫别居,十五皇子慕毓诰即将成年,倒是破格先开了府第。而年幼的慕毓德还不到八岁,仍需要乳母的照料。慕毓冲向来疼爱自己的幼弟,便请旨将其接回九章亲王府照料,待到成年之时再自立门户。宣帝允。
“莲瑶,去厨房盛碗荷叶露送来,我瞧着老十八的样子,像是渴了。天气热,莫要着了暑气。”
莲瑶笑着应了去,慕毓德的小脸上立刻挂出了笑容。
“五嫂,你对我最好了,比我的亲姐姐们对我都好。虽然德儿年纪小,但是德儿也看得出来,五哥欺负你了对不对?”
微微一愣,笑容僵在脸上,庞馨薇不敢看慕毓德清澈的眼眸,不自在地撇开头去,望着茶炉上的紫砂壶发呆。
“本王什么时候欺负你的嫂子了?老十八,你的胳膊肘是不是向外拐的太厉害了?似乎本王才是你的兄长!”
话虽不严厉,却带着慕毓冲特有的冷漠与疏离。慕毓德身子一颤,规规矩矩地转过身,朝来人行礼。
“给王兄请安!”
挥手示意他免礼,冷眼瞧着庞馨薇。庞馨薇无奈,只得起身向他行礼请安,可声音和姿态都是懒懒的,透露出了内心的不情愿。
“王妃好雅兴,又在煮茶了。”撩起长袍的下摆,慕毓冲坐在了她的对面,“不知本王是否有幸一品?”
“王爷要喝便喝,文绉绉地说与谁听?”
察觉到气氛不对,慕毓德也不吱声,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观雨亭。慕毓冲没有在意她话中的讥讽,静静观察着她熟练的动作。庞馨薇取过倒扣在盘中的白玉杯,用棉布包住紫砂壶,倒了半杯。又用茶匙小心搅动了一下,将那半杯茶水倒在地上。重新捧起茶壶,满满地注了一杯。眉眼微斜,将杯子递给慕毓冲。
“苦涩中带有一丝香甜,茶色微微泛红,大红袍的口感中另有一份滑腻,应该是加了蝴蝶兰的缘故吧。”
“王爷果然是懂茶之人,只一口便品出了蝴蝶兰的味道,也不枉臣妾如此花费心思。”
“你我许久没有这般坐着饮茶谈天了。”慕毓冲依旧是淡淡地饮茶,并没有望向她,“还在同本王怄气?”
“王爷军务繁忙,臣妾不敢叨扰。今日也并非专门为王爷煮茶,不过是来了兴致,王爷凑巧赶上罢了。”
“你想激怒本王?”
剑眉微蹙,言语间隐隐含了怒气。
“臣妾不敢!”
低垂着眼眸,女人也倔强地回应着男人。只是喝茶而已,她并不打算破坏自己的雅兴。正想再替自己加茶,却不知从何处钻出一只猫,不偏不倚地碰翻了紫砂壶,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她的手上,顿时红肿起来。
“哎呀——”
庞馨薇忍不住惊呼,眼中也泛起了水雾。
“你怎么样?”
慕毓冲失了分寸,慌忙抓过她的手查看,没了那份风轻云淡的模样。庞馨薇不愿他与自己亲近,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打横抱起。
“放开我!慕毓冲,你放开我!”
“上完药就放开你!”
慕毓冲丝毫不理会她的挣扎,大步走在回廊间,来往的侍女和小厮都低下头回避,惹得庞馨薇红霞满脸。见自己的反抗不起作用,索性主动搂上他的脖颈,那一晚他也是这么抱着自己走在王府。隔着衣料,张口咬在他的左肩,慕毓冲浑身一怔,足下的步伐越发稳健。终于到了房间,一脚踢开门,直到将庞馨薇放在床上,她才松口。
“你属狗吗?”
眸间跳跃着怒火,庞馨薇却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是王爷失礼在先,臣妾不过是自卫而已。”
“该死的女人!”慕毓冲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打开橱柜,取出烫伤药,“把手伸出来!”
尽管不情愿,庞馨薇还是依言伸出手,最严重的地方已经起了水泡。慕毓冲小心翼翼地替她处理着伤口,先是涂抹了一层药膏,又敷了止痛散,最后拿纱布将整只手都包裹起来才算完。
“不要碰水,不然会留下疤痕的。”
望着自己被包裹的如同粽子般的手,心里也没了怨气,这才抬头认真注视着他的面庞。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对自己冷言冷语的,白日里在兵部忙碌,一回府就把自己关在练功房,连晚膳都不和她一桌用。夜间不是睡在书房就是去慕毓德的房中,也不过问她睡的是不是安稳。身形愈发俊朗,棱角分明的面庞却显得更加瘦削了,薄唇轻抿,轩朗的眉还是习惯性地皱在一起。
“薄唇男儿皆薄幸。”
慕毓冲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见了这句话。握紧了手中的药瓶,不愿自己的情绪再失控。
“慕毓冲,你……”
“王爷,羽黯长公主来了!”
庞馨薇本想说什么,却被门外莲瑶的声音打断。慕毓冲没有再理会她,只身出了房门,留下她自己坐在床上,望着受伤的手叹气。
“皇姐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啊!”
“油嘴滑舌!”慕若晴拍了一下他的左肩,却听他闷哼了一声,“怎么了冲弟,受伤了吗?”
“没事。”脸上有一丝惹人怀疑的尴尬,“被狗咬了一口。”
慕若晴知他口中所指,掩唇而笑,眼角眉梢都带了一丝暧昧。慕毓冲被她瞧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皇姐今日来有事吗?”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一来看看你们夫妻和好了没有,二来瞧瞧老十八。”
“来人,去请十八皇子到书房来!”
慕若晴随手翻阅着桌案上的书籍,不经意间发现了其中夹着的一张画卷。画中的女子安静又不失灵动,如瀑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秀眉因为思索的缘故微微蹙在一起,眼中似有月亮升起,颊边的梨涡衬着唇边狡黠的笑意。轻叹口气,将画仍旧放回书堆中压好。慕毓冲的心思,总是隐藏的太好,令人捉摸不透。
叩门的声音响起,是慕毓德来了。姐弟三说话的时候,慕毓冲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慕若晴喊了他几回都没有听见。太了解他的心病,慕若晴也不点破,借口要带慕毓德去街上买些东西,离开了九章亲王府。慕毓冲亦不挽留,只是嘱咐弟弟早些回来,又重新回到庞馨薇的房间,却见她斜倚在床边,像是睡着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害相思,最是相思。”
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抬起她的腿,褪去鞋袜,安放在床上,拉过锦被盖上她的娇躯。庞馨薇像是梦见了什么,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慕毓冲......”
短暂的愣神后,薄唇终于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正道是,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