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逝与慕容青峰进去时,慕容和正坐在床沿,头轻贴着杨凤艾的额头,环抱她的腰侧。杨凤艾则半躺在床上,双臂紧紧搂着慕容和腰际,依偎在他怀里。
看到二人进来,杨凤艾只微微红了脸,却并未有所动作。她唇齿微动,看了一眼空余红木凳,道:“啊,二哥哥……青峰……你们来啦?随……随便坐吧。”
听着杨凤艾开口时还带着颤音,且声音虚弱,慕容逝不由得有些担心她的伤情,就近择了一张凳子坐下,问道:“凤艾,你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妖怪,伤至如此?”
杨凤艾眼睑微垂,神情落寞……不如说是有些后怕。注意到她神色变化,慕容逝立马道:“——凤艾,没关系,若你不想提起,就别说了。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没关系的,二哥哥。”慕容逝所言甚是,在他提及此事时,杨凤艾因心绪有些微波动,而使心脏有些疼痛。她将这股疼痛忍过后,抿着嘴唇,调整好了心绪,便将自己遇到洞冥的全部过程详尽告知。
“……又是人形妖怪……”慕容逝听罢,脸色变得灰暗,“看起来实力不弱,或许不亚于我们遇到的那个幻冥……若真是如此,这样的妖族若侵袭人界,两家不联手对抗,人界必将面临一场浩劫。”
他面带歉意,看着杨凤艾。“……抱歉,凤艾,此事确为慕容家过失。若我们再勤于清除妖洞,你或许也不用遭遇这样的事。”
杨凤艾摇了摇头,道:“不……不怪二哥哥啊,是……是我自己追上去的。要是……我没追上去……就不会……”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心脏再次产生剧烈的撕扯痛感,让她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不,凤艾……错都在我。我若早些去江都找你,就不会有这些事……你不用将罪责全部自己担着……”慕容和收紧了手臂,嘴唇紧紧贴着杨凤艾的额头,以安抚她的情绪。
感受到额头的那片温软,一种浓郁的幸福感涌上杨凤艾心头,她心口疼痛消弭了许多。
慕容青峰皱眉问道:“凤艾,这妖怪这么袭击你,差点要了你一条小命,可我怎么都没听说他袭击过别的百姓?关于这个,你有没有一点眉目啊?”
杨凤艾略微点了点头,道:“他……说我是什么……伊炎姬……肯定、肯定是认错人了,我怎么会是——”
“等等、凤艾你说,他……他说你是伊炎姬?”慕容逝却是脸色大变,打断了杨凤艾的话。
杨凤艾茫然地看向慕容逝,点头道:“对啊……怎么了,二哥哥?”
“幼时我曾看过一些讲述开元上古时期的书,我在书上见到过伊炎姬这个名字,她是统领红莲凤凰一族的首领,是凤凰中的公主。”
杨凤艾一愣。此前夙然曾提过,她是红莲凤凰的转世。如此巧合撞在一起,让她有些不真实感。
“那……那……二哥哥的意思是,那个叫洞冥的家伙,他……他没认错人?”
慕容逝点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尚不能确定。”
“二哥哥,你刚刚说……遇到个叫‘幻冥’的妖怪?是……是和洞冥一样的妖怪吗?”杨凤艾忽然想起此前慕容逝言语中,提及一个她听着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忍不住问道。
慕容逝点了点头,将悬音谷外遭遇幻冥一事告知杨凤艾。
杨凤艾听了,心中生出一些害怕,忍不住收紧了一些抱着慕容和腰际的手臂。“居然……这么可怕的妖怪……还不止一个?那……那这次……他们要是都来了,我……我们……呜呜……呜呜呜……”
心中的恐惧让她心脏处再次疼痛起来,杨凤艾忍不住哭出了声。慕容和轻抚她的背,低声安抚:“……别怕,他们虽强,但并非不可胜之,你莫要杞人忧天。”
“我……人家也想……出一份力,靖,我想……想和你一起去打妖怪……”杨凤艾抬起婆娑泪眼,看向慕容和,目光却甚是坚定。
慕容和浅淡一笑,手托着她后脑勺,让她的头能靠着自己肩膀。“你只需安心养伤便可,莫要落下了病根。”
杨凤艾脸紧贴着他的衣襟,面前这个男子只要守在自己身边,总能让她倍感安心。她闭上眼,嘴角弯弯,道:“嗯……好,人家听靖的。”
“刚刚服下的药,应是快起药效了,你早些睡吧。”
“靖,你……陪着我好不好?”杨凤艾保持着闭眼的动作,只口中轻声念念。
慕容和轻抚她红色的发丝,道:“嗯。”
慕容青峰忽然感觉自己腰被人戳了一下,回头看向慕容逝,后者正朝他露出狡黠的笑容。
“青峰,难得有机会来大兴城,咱们找上爹一起,去逛逛吧?”
慕容青峰自然会意,连忙笑着站起了身,道:“好啊,现在就走,就不打扰大哥和凤艾啦!”
耳闻二人所言,慕容和有些腼腆地抬眼看了一眼他们,面颊微微有些红晕。
正如慕容青峰所言,傍晚时分,他便收到了与妖族动向有关的最新消息。
悬音谷向西十里,有一处妖洞已扩大至可吞下一座房屋的大小,寻常人已无法将其消除。里面妖气涌动甚烈,周遭十里无一活物存活。而如此巨大之妖洞,近在咫尺的清心派竟丝毫未曾察觉它究竟何时出现的。
慕容青峰派人联系上了仍留于金陵城的夙然,从夙然口中得知,妖洞已扩展至最大,三个时辰后,妖族便会从那个巨大妖洞中出现。
时间紧迫,当夜两家人便聚集于映晖堂正厅内商议计策。
慕容逝道:“这妖洞来得如此诡谲又突然,加之此前数月,妖洞遍布神州各处,可见妖族早已做好万全准备。我们已没有时间了,须得尽快赶过去。”
杨绪看向羽惜,道:“嗯……惜,给慕容家的人几张传送符咒吧。”羽惜未答,只从怀中摸出几张传送符咒,递给慕容父子,并将口诀传授给了他们。
他并未给他们太多,一人两张而已。
慕容逝看了一眼慕容青峰,后者会意,拿出一卷地图,快速展开。他指着地图右侧偏上的位置,道:“悬音谷就在这个位置——”他手指顺着地图朝左滑动一小段距离后停下,道:“那个巨大妖洞就在这里。”
“即刻动身。”慕容天南一声令下,杨绪与曦光众人一同率先以传送符咒传送至妖洞出现之处。
慕容父子除慕容和外,尚不太熟悉传送符咒用法,稍有耽搁。趁着耽搁之际,慕容青峰又道:“——对了,草木兵还替师兄跟我传话,让我们去妖洞出现之地前,先回一趟金陵城,他有事要跟我们说。”
慕容天南听了,便当即决定回金陵城一趟,再去赶往妖洞附近。
四人回到金陵城慕容王府门口,不想门口已有一人等候他们多时,白色头发,浅绿短褂,正是林远智。
“时间紧迫,我说简短一点。”林远智来回扫视一眼父子四人,“师娘说,丫头灵力过于充沛,若是待在金陵城,很容易被妖族盯上,有些危险。师娘已然加固了我们家乡的结界,她需要分出一人和她一起,将丫头送回家里去保护起来。
只要将丫头送回家里,妖怪任他有多么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
慕容逝拧眉,自告奋勇道:“师兄,我去吧。”
林远智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慕容逝右肩,那里伤势未能完全痊愈。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递给慕容逝。
那是林远智特制的速效药,可快速生肌愈创。
“……行,如果遇到危险,先吃了这药,再去战斗,否则你那伤口铁定会裂开。”林远智仔细叮嘱。慕容逝捏着药瓶,郑重点头。
慕容青峰问道:“师兄,为什么不是你直接送沐雪回你们故乡呢?”
林远智顿了一顿,道:“……你们与妖族交战,受伤难免。我跟着你们去,要是受点伤,我可以帮你们处理一下——哈,不过我只能顾得上你们和初芽的几个小家伙,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杨家的人我也去了。”
众人自是明了林远智的顾忌,便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慕容逝与大部队暂时分开,同夙然一起策马将林沐雪送往杭州城郊后山处。
此前,因夙然提早得知了巨大妖洞出现的位置。她将妖洞出现位置告知了林远智,林远智便即刻组织初芽四人,提前策马赶往了妖洞所在。
慕容父子三人与林远智则是最后一批到达妖洞所在的人。一到目的地,为免自己行踪被杨家察觉,林远智直接择了清心派内落地。
慕容天南父子三人赶到时,并未看到什么巨大妖洞,而是望见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六个漆黑人影。
他抬步朝人影走近,与先一步到达此地的杨绪并排而立,凝望着这六个类人妖怪。
站在稍前靠右、一身漆黑的妖人,便是此前与慕容天南等人交过手的幻冥。他身侧还有一人,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一双漆黑的爪尖腾出刺鼻的血腥味,自称乃妖王左妖首风冥。
两人身后,还有四人,应该便是妖王座下除阵冥外的五长老。那伤了杨凤艾的洞冥亦在其中。
杨绪扫了一眼妖群,冷哼一声,问道:“该来的都来了?”
“呵,我就知道,人类不可能才这么几个!还不够我解渴。”看到又赶来几个人类,风冥双目发亮,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口他那冒着血腥气味的黑爪,“很好,你们人界最强的两大世家已经齐了吧?那……只要把你们全都杀死,喝干你们的血,人界……就归我妖族所有啦!”
风冥此言不虚。据慕容青峰情报得知,分别与慕容家和杨家联盟的世家、门派甚至一些江湖侠士此时均已被妖界派出的妖群包围攻击,他们早已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分出战斗力来相助这两大世家。
而距离此处最近的清心派,因此前与幻冥一战,元气大损,无法再出面与妖族一战。林远智驻守于清心派,顺便还可助清心派上下,为受伤的门中弟子进行治疗。
若两大世家在此溃败,人界定会变成一盘散沙,而成为妖族囊中之物。
是以这一战,必须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