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慕容天南的挑战书时,杨绪心脏狂跳,苍白的脸上涌上兴奋之色。自九年前同慕容天南交手后,他再未有机会与之一战。慕容天南始终不主动与自己交锋,让他日日焦躁烦闷,便借着银家在大兴城挑事,故意使出这激将法,来刺激慕容天南。果不其然,慕容天南终于坐不住,亲自送来战书。目的达到,如何不让他兴奋?
“哼,慕容天南……龟缩了整整九年,如今终于被我引了出来!呵……哈哈,九年前是我失手,这次,我定要拿他性命!”他嘴角扬起一个狰狞的弧度,取了玄尺,迫不及待地预备应邀。
但华茜并未同意他所言,她一把夺过了信,捏于手心,冷冷道:“阿绪,你好好养病,我替你去。”
杨绪拧眉,华茜此言犹如一桶凉水,浇灭了他心底熊熊燃烧的火焰。“茜,慕容天南成日像个胆小鬼一般龟缩在他金陵城里不出,这几年我奈何他不得,让人满腔怨愤无处发泄!今日他终于敢露头了,我怎能错过如此良机?你休得拦我!”
华茜亦是不给他半分好脸色看。“七日前,是谁不遵医嘱,导致病发,卧在床上整整三天都起不来的?”
杨绪面上僵硬片刻,硬着头皮说道:“……难道你信不过智的医术?这几日经他调理,如今我早已恢复如初——”
“把你的犟脾气给我连根改掉!”见他嘴硬,华茜不由得大怒。
华茜的坚持,让杨绪面露犹疑。“茜,可是你——”
“怎么?看不起我的实力?”华茜微微抬起下巴,冷然道,“即便是慕容天南,我亦可一战!”她此言刚出,便全数落入从幽谷居外走进的林远智耳中。后者小脸惨白,手上的药包掉落在地,所幸药包并未散开。
他浑身都在发抖,两眼定在华茜身上,难以移动分毫,心脏几欲从他口中跳出。“茜姐,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你要……要去打慕……慕容天南?”
华茜转过头看向他,神色稍缓:“嗯,此事你不需管,安心照顾阿绪便可。”
林远智急道:“怎么可能不管啊!茜姐,你可是咱们曦光的头领,你要是有个万一,曦光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不行、不成!你要去,就……就带我一起去!”
华茜听了,目光锋芒尽褪。她淡然一笑,道:“莫慌,我自不会轻易搭上性命。你既是曦光之人,若认我这个首领,便应听从我的安排。你需要做的,便是照顾好阿绪,明白吗?”林远智口齿微动,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但华茜从他眼中读出了抗拒。
见他如此,华茜微微垂下一双浓密的睫毛,掩住目光半分光华。“……阿智,别担心。”
“茜。”杨绪忽然开口,冷漠的语气下,暗含担忧,“慕容天南常带他那二儿子伴随左右,那小子也算有些功夫。你带个曦光的人去,不然我不放心。”
华茜抬眼看向他,点头道:“嗯,你所言有理——那,我让玫陪我去吧。”
“茜姐,我——”林远智还想说什么,却被华茜抬手阻拦。“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阿智。”她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幽谷居,到映晖堂找到冷玫,二人一同用传送符,到达战书中与慕容天南相约之地。
果不出杨绪所料,慕容天南携了儿子青峰一同在此等候。而华茜的出现,亦并未让慕容天南意外。
双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慕容天南与华茜刀剑交锋声若滚雷连绵不绝,玉铁交错而成之火光不断。两人你来我往,数十回合内胜负难分。他们交手之处罡风猛烈,若一处与外界隔离的地带,偶有飞鸟于半空低低飞过,顷刻间便粉身碎骨。
冷玫以一手“玄阴毒掌”与慕容青峰所携之“长乐剑”相对。她掌中蕴含着自己精心炼制而成之“吞金毒”,可腐蚀大多铁器,慕容青峰的佩剑长乐剑虽以精铁铸造,却也挡不下冷玫密不透风的攻击。数十个回合后,慕容青峰的剑被冷玫以手刀斩断。宝剑被折,慕容青峰立时陷入极大劣势之中,他顾不得心疼自己的剑,近身搏斗又非其所长,只能一味地躲开冷玫的毒掌,无法反击。
长乐剑断,冷玫便自怀中飞速掏出两枚毒丸,双手将其捏爆,手中之毒变作“百虫毒”。眼见慕容青峰面露疲态,破绽百出,她一掌挥出,实实在在地击中了慕容青峰的背。手掌中的毒顺着她的手掌流入慕容青峰的身体,顿时让慕容青峰感觉全身像是被虫咬,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出来。
眼见儿子受重伤,慕容天南大怒,体内内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化作强烈冲击波冲散开,将华茜逼退。他脚下用力,如一道光电一般朝冷玫猛地攻了过去,眨眼不到便已欺近冷玫,后者连半点反应时间也无,便被慕容天南一掌击中腹部,飞出数十丈远,狠狠撞于树上。
冷玫顿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腹部附近,这才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解毒药不见了。
慕容天南捏着解毒药,不顾一旁的华茜,奔至慕容青峰身前,将解毒药给他喂下。迷糊中慕容青峰吃下了解毒药,气色顿时好了很多。
慕容天南抬头,饱含怒意的双目正好与华茜冷冽目光于半空中相撞。
“哼,好个曦光,敢伤我儿子,这笔帐,咱们现在便好好清算!”
“……慕容天南,伤了我曦光之人,你今日也别想安然离开!”
与此同时,杨府内。
杨绪在幽谷居中来回踱步,林远智在房间一角熬药。来回走了第六次后,杨绪朝着林远智走了两步,问道:“我下一剂药何时能吃?”语气十分焦急。
林远智手上拿着小蒲扇,一边煽火一边说道:“还有一盏茶时间。”杨绪听了,便没有再说话。
虽然他沉默,但林远智很清楚,此时的杨绪心急如焚,想将下一剂药吃过后,就立马赶过去帮华茜。他两眼盯着药炉里红色的火焰,心里却翻江倒海。
“……怎么办,茜姐虽然强,但是……但是师父的实力我很清楚的,她很有可能打不过师父,杨绪要是能去帮茜姐,她就不会太危险,但是……但是那样的话,师父不就危险了吗——不行不行……”
“唔……要不在药里面动点手脚,让杨绪不要去……可是那样……也太损我医德了吧……怎么办呢……”
“算了,为了不让师父和茜姐两败俱伤,我损点医德也没啥!还是加吧……然后……再说上这么一句话……”
几经思量,眼看着药快熬好,林远智往旁边药末中抓了一把黑色药末,丢尽药炉之中。那黑色药末为黑种草入药炉后,产出的药渣,加入药炉不会对炉中所熬之药汤的药效有任何影响,但过量会暂时封住体内灵力。为不让杨绪发现太多问题,他只加了自己可控制的量。而他这个小动作,杨绪并没有看到,即便看到,也只是单纯地以为他在加药引子,不会太在意。
等药熬好了,林远智把药碗递给杨绪。杨绪刚准备服药,林远智忽然开口道:“三少爷,这是我个人建议,我觉得……你还是别去帮茜姐的好。”
乍然听到林远智如此违背自己心中所想的话,杨绪立马拧紧了眉头,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林远智并不因杨绪这反应害怕,他冷静地看着他的双眼,道:“因为你的身体还在调养中,状态虽好,但并不稳健,就好比一个房子,看着稳固,但是地基不稳,一个不留神还是容易倒塌。如果你擅自动用了大量灵力,病情肯定会复发的——”
“换句话说,只要我不动用大量灵力,我这座房子就不会倒塌,是吗?”杨绪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林远智顿了一下,他已经从杨绪这句话听出了他终究想要去一战的想法。他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看来自己并无办法真正说服杨绪。
杨绪露出笑,有些满意地一点头。药正好熬好,他接过林远智递过来的药,待其凉了,一口饮尽。他顾不得擦掉嘴边留下的药水水渍,迫不及待地用传送符离开了杨府。
对于杨绪的选择,林远智并没有阻止。适才他说那句话,不仅是实话,而且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因他那样说,算是医嘱,杨绪若听了,那就遵循了医嘱的同时,他林远智还不用损害自己的医德,到时候再重新配一副药,把之前自己动的那点手脚给抹消掉就好了。但若杨绪不听,就是不遵医嘱,到时引发了药末的副作用,那就是不听医嘱的后果,杨绪自己吃个哑巴亏,自不会怪在他头上,他还可以帮到自己的师父。
“师父,我……我只能做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