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智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眼中显得略有些茫然，道：“不清楚，反正我有印象起，就发现我力气比同龄小孩大很多了。”
靖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是吗……？”
林远智嘿嘿一笑，点了两下头。他右手握着自己的剑，左手握着靖撤掉的那把剑，朝靖走过去，眼中充满对靖的崇拜。
他一边将左手递出去，一边赞赏：“你年纪小，功夫可真是厉害！居然那样躲过去了，我完全没料到！”
靖看着他，耳中听着他的赞叹，他只是伸手接过了林远智递过来的剑，小脸严肃地说道：“别整天想着混日子，日日勤于练习，自能做到。”
林远智这才明白，早些时候靖着恼于自己，原是因为自己说了“混日子”三字。
他忍不住笑道：“我是发现了，你真的是个很认真的人，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跟你比起来，我实在是太懒散太松懈了——
行，为了能成为你这样的强者，我就不混日子了，跟你一起好好练习，如何？”
靖听了，虽没说话，但一双紧皱的剑眉已然松开。
他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休憩的方向，道：“强者？不……和茜姐，还有三少爷比，我还差很远。”
“可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他们那样的强者的。”林远智的语气中，带着一些肯定。
靖听在耳中，心脏不受控制地狠狠撞了一下胸腔，将他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再次撞出。
他微微别过头，没有说话。虽无言，然林远智看得出，小男孩有点开心。
“对了……我们以前……见过面？”靖忽然想起一事，回头看向林远智，漆黑瞳孔中透出一丝疑惑。
林远智一愣，道：“你忘了？就在半年前杭州城外的后山，你救了楚家小姐，当时我也在——”
“不。”靖摇了摇头，“那日之事我还记得，我是说……在那之前。”
林远智连忙摆手，他也不知为何在靖问自己这句话时，心跳会突然加快。“那个、那个其实……一开始我以为你是——”
他感觉自己气息忽然变得紊乱，说话不顺，连忙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跳动不止的心，道：“……是这样的，你和我一个兄弟长得很像，我把你俩认错了。”
靖看了他一眼，道：“是吗？”
林远智笑了一声，随即露出落寞的神情，道：“嗯，可惜……他已经死了。”
靖微微一愣，忍不住追问：“怎么死的？”
林远智内心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他被……嗯，被坏人瞄上，那坏人想把他抢走，他一直反抗，激怒了那个坏人。那个坏人当场就把他给杀了……”
他说到此处，语带哽咽。“那时……他才三岁，还那么小……他什么坏事都没做，我没想通，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的下场……”
靖陷入短暂沉默，过了一会，他抬手轻拍了一下林远智的肩膀，令林远智有些惊愕地看向他。他道：“……节哀。”
林远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
“难怪之前在那山里，你见着我会那么惊讶。看起来，你和他感情定然很好。”
靖了悟了初见林远智时他那过激的反应，但很快他便有了新的疑问。“可你说你那兄弟是三岁的时候就……他和如今的我年龄相差七岁，容貌理应同你兄弟大不一样，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林远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有些天真的笑容，挠了挠头，道：“哈哈，那是因为他和你一样，都长得特别俊！他是个世家小公子，长得很标致，我印象特别深刻。
那时一看到你，我瞬间以为是我那个早夭的小兄弟，就——”
见林远智竟是因自己模样俊俏才认错人，原本心中对林远智有些同情的靖立马便冷了脸色，哼了一声，道：“无聊。”
林远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靖已经握着剑准备离开映晖堂。
林远智不知他要去哪，但怕自己刚刚什么话败坏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准备解释一番。
然思来想去，他也不知要从何解释，便干脆换了个话题：“靖，我问你啊……为什么你们都叫杨家主为三少爷？”
靖道：“三少爷曾有一些兄弟姐妹，他排第三。”
林远智一怔，顺口一问：“那现在怎么只剩他和小公主了？”
靖语气平淡，只说了三个字：“都死了。”
这三个字听得林远智心里有些发毛。但又按捺不住好奇，又问：“怎么死的？”
靖瞥了他一眼，道：“你问得太多了。”
林远智吓得连忙闭了嘴，回头作贼心虚一般地望了一眼杨府的方向。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是不是三少爷不许我们讨论这些？”
靖道：“你知道就好。”
“你现在这是去哪里？巡城吗？巡城也轮不到你来做吧……不一般都是草木兵或者是杨家子弟做的吗？”林远智问道。
靖摇了摇头，举起左手，他的左手一如既往地握着他的剑。“剑有些钝了，我去打磨——你不用跟着我。”
林远智笑道：“嘿嘿，反正也没事，整个曦光就咱俩是男孩子，聊也只能找你聊天啦。”
靖放下剑，面无表情地瞄了他一眼。“不，曦光上下有三个男孩子。”
林远智一愣。“三个？茜姐，玫，惜，她们不都是女孩子吗？”
靖道：“惜是男的。”
靖语气平淡地说出这四个字，却犹如晴天霹雳打在了林远智头顶上。
他顿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颠倒过来，让他实在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啊？？惜她……他……他……”舌头像打了死结，让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靖却并不为他的反应感到意外。他问林远智：“二十年前……有四个很厉害的世家，你知道吗？”
林远智点头道：“知道啊，慕容家、杨家、华家、羽家嘛。茜姐在重建华家，羽家好像是没了吧？现在厉害的，也就慕容家和杨家了。”
“嗯，那你了解羽家吗？”靖问道。
林远智挠了挠头。虽然从前他出门闯荡过江湖，却并未太过了解这四大世家，尤其是华家和羽家，对他而言相对陌生一些。
对于这两家的了解，几乎都是道听途说。“羽家……羽家的人好像都长得有点奇怪，而且……全家上下都是男孩吧？真神奇，到底怎么做到的——等、等会！”
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点，声音不受控制地大了许多。
“惜她……她我记得……姓、姓……姓羽来着？那她是羽家的人？”说出这句话时，林远智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靖点了点头，道：“正如你所说，羽家上下皆为男子，传闻女子在羽家不得活，而惜活了下来，所以……他是男孩。”
回想起这十几天他看到的羽惜，除了一张有些精致的女孩脸，不论衣着或是举止，的确像极了一个男孩。
他有些接受了靖的说法，但是……
“好吧，就……就当他是个男孩吧，可是——他好像也没什么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啊？”
显然林远智依旧没有接受羽惜是男孩的事实，然靖也并未多说，只是指着自己的脸，道：“惜的那张脸……”
他一语惊醒了林远智这个梦中人。原来如此，羽惜是男孩，却长了一张女孩的脸。这张脸，就是他和常人完全不同的地方。
林远智不由得暗暗感慨，这世间万千，稀奇的事真是不少。相比之下，他这一头白发反倒显得平平无奇。
“智。”靖看着林远智，郑重其事地道，“同为曦光之人，你……不要歧视惜。”
林远智心头一凛，小脸变得严肃许多。他点头道：“放心，都是兄弟，我不会歧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