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谷命沈家草木兵守在马车周围,车内只坐着他们三人。沈维谷见秦榛虽为妙龄女子,却有逼人的灵气溢出,足见她为修道之人,且修为已臻同龄人难以到达的境界。他忍不住问道:“恕在下多言,敢问姑娘你来自哪里?”
秦榛知其问她出处,便开口道:“秦榛乃悬音谷清心派门人。”悬音谷,毗邻苏州城,距金陵城约莫四百里,那里四季如春,谷中静谧祥和,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沈维谷面露惊愕,随即她一眼看到秦榛左手袖口、手背上位置嵌着一颗触目惊心似鬼怪眼珠的东西,凭这鬼怪眼珠,他顿时认出秦榛。“原来秦姑娘便是清心派掌门人玉观真人座下第一高徒清莲真人?失敬失敬!”
秦榛面露一丝羞涩,微垂着头,道:“沈家主实在夸大了,秦榛不过初学乍练,上不得台面的。”
“哈哈,是清莲真人太过谦逊!”沈维谷哈哈大笑,“清心派可是和慕容家交好数十年的大门派,天下谁人不知?清莲真人虽然年轻,却能成为玉观真人座下第一高徒,放眼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比?”
秦榛面颊微红,但笑不语,她身侧林沐雪听闻沈维谷对秦榛的夸赞,不禁有些好奇地看着秦榛,她只知道秦榛出村学过一些厉害的功夫,四处奔走,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却不知秦榛在外竟有如此大的名声。
她虽仍怕生人,身子都紧贴着秦榛,却依然挡不住她的好奇。“榛子……这么厉害呀?”
秦榛转过头,面对姐妹,她便显得随意一些。“阿雪,连你都笑话我……”
她一出声,沈维谷自然便注意到了这白发女孩。他多看了林沐雪白发一眼,随即有些好奇地问秦榛:“请恕在下失礼,还未问过这位姑娘是——”
一听到沈维谷在问自己,林沐雪心头一紧,面色发白,看向沈维谷,却不说话。秦榛代她回答道:“她是我幼时便结交的好友,姓林——”
“我……我叫林沐雪,沈家主,您好……”见秦榛与沈维谷相谈甚欢,林沐雪明白沈维谷并非坏人,加之她认为自己一直这般躲着人家委实失礼,便打断了秦榛的话,小声地向沈维谷介绍自己名姓。
沈维谷双手一拱,道:“原来是林姑娘,你好。”他顿了顿,苦笑一声,“在下并非敌人,林姑娘不用对在下如此警惕。”
林沐雪涨红了脸,垂下头,道:“对……对不起……”
“沈家主,实在抱歉,阿雪她并非是对家主您有所成见。”秦榛一手轻搂着林沐雪的双肩,对沈维谷解释,“阿雪幼时遭逢某些变故,致使她十年来面对生人都会自发地产生恐惧,还请沈家主宽谅。”
知晓了缘由,沈维谷神情便松和许多,他笑了笑,道:“无妨,在下只怕有什么怠慢了林姑娘。”
林沐雪忙抬头看向沈维谷,道:“没……没有,还没谢谢沈家主您帮我们呢。”
“小事一桩,无需介怀。”沈维谷展开折扇轻摇两下,目光不由得凝视着林沐雪一头雪白的发和水蓝色的眼,忍不住问道,“不过……在下冒昧,敢问林姑娘为何头发雪白,瞳孔湛蓝?”
林沐雪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睑,遮住自己那一双颜色迥异的瞳孔,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生下来就……”她说到后面,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她不敢再多说,怕沈维谷会将她视作异类,而看不起她。
哪知沈维谷并未介意,反倒是面露惊喜,神色语气俱显激动:“哈,原来是天生的?果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在下今番又长了见识。请恕在下多嘴,林姑娘去了江都,大可去打听一番。江都中有诸多能人异士,或许会有人知晓姑娘这白发和瞳色之缘由。”
林沐雪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沈维谷看出她有些好奇。“真、真的吗?他们……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沈家主……您也不会觉得吗?”
沈维谷笑道:“怎会呢?在下观林姑娘举止,同普通人并无区分,仅是外表与众不同,何来奇怪一说?”
沈维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沐雪备受感动。她双手放在腹部,上身弯下,向沈维谷行了深深一礼。“谢谢……谢谢沈家主。”
“看来这是林姑娘的心结呢。”沈维谷淡然一笑。
林沐雪倒也不避讳,点头道:“是……是的,还要多亏沈家主,并未将我看作是……异类……”她直起上身,看向沈维谷,又看向秦榛,忍不住问道:“江都……真的会有人知道吗?”
秦榛笑道:“有可能的。江都有紫家在,而紫家又与慕容家交好。这两个世家都是江湖上的大世家,常与各个领域的人物接触,定然会认识一两个知晓你容貌如此之人。”
“紫家……就是我们这次要去求助的世家吧?”林沐雪露出一些不自信,“感觉……感觉他们身份尊贵,以……以我的身份,我真的见得到他们吗?”
秦榛还未回答,沈维谷连忙接口回答:“林姑娘无须担心,紫家待客热情,定会见姑娘你,到时,林姑娘只需将遇到的问题告诉他们,他们便会帮你了。”
秦榛也道:“慕容家与紫家向来亲民,从不会因身份悬殊而将来者拒之门外。再者……较之紫家,楚家品阶更高,却也不见你如何避讳与楚家主与楚小姐相处呢。”
秦榛所言甚是,林沐雪不禁失笑,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若真能得紫家相助,她觉得找到林远智的可能性又高了一些,不禁有些期待。
马车刚行至杭州城外百里处,遭遇突击。自官道旁的灌木丛中四面八方扑来数十只妖魔,直奔马车。沈家草木兵万万没料到在绝对安全的官道上竟会被妖魔袭击,一个不防全被妖魔群起而杀。
马车内,时常在外除妖的秦榛第一个听到车外异动,她神色大变,大喝一声:“不好,是妖怪!”林沐雪听了,内心恐惧,脸上血色全无。
秦榛一眼看出姐妹害怕,忙伸手将其抱入怀中,却在她刚做出这动作时,一个妖怪已然攻入车内,一只黑色妖爪刺破马车,直接从背后刺穿了沈维谷的心脏,沈维谷连一个声都没发出,双眼朝天,渐渐失去神采。胸口涌出的鲜血正是他流逝的生命。
秦榛亦是万没料到马车竟会被袭击,眼见沈维谷丧命,周围的妖怪已经将马车包围住,下一刻便要攻上来。情势万分紧急。
秦榛慌忙抱着林沐雪的腰,左手飞速捏了个诀,口中念念,顿时两人身下便形成了一个白色阵法,随即从那阵法中央飘出一道清风,托起两人飞速冲破马车穹顶,从马车中逃了出去。而那马车却被妖魔击成碎片。
两人落地,那群妖魔立马重新将二女包围住。林沐雪一眼看到那些妖魔,以及周围破碎的马车,倒在血泊中的人和马的尸体,脸上血色全褪,她险些就要站不住晕过去,好在秦榛右手死死握着她的手。
林沐雪紧紧贴着秦榛,秦榛右手护着林沐雪,环视一圈周围的妖魔,她道:“阿雪,不要离我太远!”
她左手飞速捏着法诀,口中轻念,手背上那颗妖目蓦地发出诡异光芒,两人脚下顿时形成了一个金色法阵,触碰到那法阵边缘的妖魔像是碰到了烫手山芋一般激灵灵地往后退了几步。后退时,它们后脚似是踩到何物,疼得它们惨叫起来。
眼看有数个妖物乱了阵脚,秦榛又连续念了好几道口诀,在这些自乱阵脚的妖魔脚底下各自埋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阵法。然后她右手放开林沐雪,在半空中握成拳,娇喝一声:“破!”
那些小阵法立马便如炸弹一般在妖魔身下爆炸开,其力度之大,直接将那几个妖魔炸成了碎片。
同伴死亡,激怒了其余妖魔。有几个站得远的妖魔,朝着两人吐出黑色水柱。秦榛朝着那群妖魔方向一抬右手,顿时在两人与妖之间形成好几个灰色法阵,那水柱一喷到法阵上,便如水喷在石头上一般,激起层层水花。
趁着那几个距离远的妖魔正攻击秦榛,分散了她注意力,距离近的妖魔,趁着金色法阵颜色变暗,开始朝里面靠近。
秦榛自然注意到了这群蠢蠢欲动的妖魔,她手上结印,正要加固这金色的退妖之阵,却忽然听到那群妖魔发出诡异惨叫,喷出紫黑色血液,倒在地上陆续死亡。
他们身侧,各自站着两三个草木兵。那几个草木兵手中武器上,黑色的血液汨汨流淌,胸前盔甲上,绣着一个“紫”字。
秦榛一看到那个字,一时之间竟以为自己是否看错。但很快,她便一眼看到,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穿着紫黄夹杂长裙的少女在一堆身着镖师服饰和草木兵服饰的人的护卫下,走近二女。
一看到那男子容貌,秦榛面露喜色的同时,也松了一口长气。
“您……是紫家主紫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