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就是夏敬告诉我的,是杨家那个叫李濯的草木兵透露给我的消息。”两日后,慕容青峰将李濯告知夏、牧二人关乎杨家的情报如实告知了慕容天南。
言毕,慕容青峰忍不住露出了兴奋的神色。“爹爹,我觉得这个李濯是真心要加入慕容家的,不然干嘛告诉我这么多情报,简直跟掀了杨绪老底一样!”
慕容天南却是一皱眉,口中喃喃:“杨绪……不在大兴?此事当真?”
慕容青峰犹豫了一下。“这我不知道,李濯也不太确定,应该是真的吧——”
慕容天南并未说话,立于一旁听着慕容青峰所言的慕容逝却是狠狠皱眉,便连语气也凌厉了些。“青峰,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轻信那李濯所言为妙。”
慕容青峰听了哥哥的话,脸上的笑顿时消散,面露明显不满,哥哥的反对让他内心相当抵触。
近两年,他一直希望能将自己的情报网渗透进杨家,以打探到杨家的消息,好帮助到自己的父亲。
如今难得有了天大的机会,他岂愿就此放手?
“哥,那李濯都掀了杨家老底了!这肯定就是豁出去要跟杨家对着干了!”慕容青峰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正是因为他掀了杨家老底,才不可轻信。”慕容逝并未因弟弟的抵触而着恼,反倒是耐着性子同他相商,“表面上,他的确是将杨家和曦光的情报事无巨细地透露给你,然而你可曾想过,他一次性便说出如此多的消息,小至坊间传闻,大至杨家机密——太荒唐了!
他套取的这些信息,虽不知渠道来源,亦不知真假,然涉及杨家机密之事,不论真假,让他区区一个草木兵知晓了,可就是死罪!他身为杨家草木兵,与你不过陌路,并无任何过命交情,何必为了博取你的信任,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嗯……好像……也是这个理……”哥哥的话,极大地说服了慕容青峰。他以手托颐,百思不得其解,“可他这么给我透露消息,又是想干嘛呢?”
慕容逝道:“是为了引起你的兴趣。”他顿了顿,续道:“李濯提出的这些关乎杨家消息,不论真假,于你而言都是一块肥肉,他们的目的,便是引你上钩,待你咬了饵,李濯背后的那个人便会收线,将你绳之以法!”
慕容青峰被哥哥的言论吓得脸上血色都褪去一些,可他心中疑惑又起,连忙问道:“可是……他们干嘛抓我啊?”
慕容逝思索了一下,道:“……或许是因你此前派人去月华城打探过师兄的消息。月华城是杨家中枢城镇之一,探取消息易如反掌。曦光的人知晓你打探消息的能力,怕被你挖去一些杨家的隐私,才会如此警惕吧……”
“这么警惕,别的不说,至少这更加印证了‘杨绪不在大兴城’这种天大的事是真事的可能性很大啊!”慕容青峰忽然恐惧退却,高昂着头,理直气壮且不失得意,“他们就是怕暴露了蛛丝马迹,被我知道了之后,我会把得到的情报拿回来给爹爹和哥哥细细分析。
到那个时候,咱们自然就能抓住他们的弱点,到时他们就会轻易被我们打个措手不及——
这一切都说明,我慕容青峰,对他们威胁很大!”
一时之间,慕容逝竟被弟弟的言论驳得无话可说。他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道:“……总之,你不要信任那个李濯便是。”
“行嘛,哥哥你想的总没错,虽然不太甘心,但是保命要紧,我还是听你的吧。”慕容青峰终于妥协,但他却对李濯提供的信息本身产生了兴趣,“不过哥哥,既然杨绪不在大兴这事很可能是真的,那其他的事情,是不是也是真的?”
慕容逝毫不犹豫:“半真半假的可能性最高,如此才可混淆视听,并且……如此重要之事,若他毫无隐瞒地透露给你,你要是只获取了情报,却没有接受他的倒戈,他不仅无法在慕容家立足,还会被杨家杀死。”
慕容青峰点点头,以示同意。“嗯嗯,哥哥你说得有道理。这交易相当不划算,傻子才会去做呢!”
“再者……凭他一个草木兵,可挖不出类似‘杨家主不在大兴城’这种绝密之事。是以我认为,他背后定然有个接近杨家核心的‘幕后人’。”慕容逝手指捏着下巴,低声说道。
“曦光的人。”慕容天南忽然开了口,缓缓说道,“亦或者说……那个人就是阿智……”
慕容逝一愣,便是他也一时不知父亲为何作此推断。“爹,为何如此笃定是师兄?李濯情报中还说……师兄因放走了青峰,而被华家主严刑拷打,连……林姑娘也被软禁……这条消息却不知真假,若为真,便不会是师兄了。”
一提起林沐雪可能的遭遇,慕容逝内心便开始焦躁不安,较之其他消息,他更在意这条消息的真假,恨不得立刻去大兴城看看林沐雪是否安然无恙。
慕容天南半眯着眼,手指随意地在面前一卷展开的纸张上画着圆圈,道:“……至少‘华茜仰慕慕容天南’这条消息定然是假的。而如此似恶作剧一般的消息,倒颇有他的风格。”
慕容青峰大吃一惊,脸上竟然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啊?我还以为这个消息是真的呢!”
慕容逝白了他一眼,嗔骂道:“你少在那胡闹!不怕娘亲听见?”
慕容青峰嘿嘿一笑,偷偷瞥了一眼慕容天南,后者却似并未听见他适才所言一般,只是微微垂着头,盯着空白无字的纸张,沉默不语。“哎呀,我只是觉得,如果华家主真的仰慕爹爹,那‘曦光有内鬼’这事,多半指的就是华家主了。”
“曦光……有内鬼……”这五个字,不由得吸引了慕容天南的所有注意力。他低声念着这五个字,双目发出点点光芒,不知在深思着什么。
慕容逝并未听到父亲呢喃,只忍不住往弟弟头上甩了一巴掌,骂道:“少贫嘴!去把功课给我做了!”
待慕容逝将慕容青峰拖出劲松堂后,慕容天南思绪忽然退去,从笔筒中抽出一根毛笔,吸饱了墨水,在白纸上飞速写下数行字。
而后他将那张纸卷起,用细绳捆好,站起身,亦离开劲松堂,一直行至王府大门,一眼看到正在巡城的、金陵城内草木兵长任岚宏,他便出声叫住了他:“岚宏。”
任岚宏一回头,见是慕容天南叫自己,他忙收了手中握着的长枪,走到慕容天南近前,问道:“家主,有何吩咐?”
慕容天南递给他适才他写的那卷纸,道:“去一趟江都,把这个交给紫家主。”
“是,家主。”
过了两日,天已近黄昏,天空被夕阳烧成了金边火红的颜色。林远智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从演武场朝自己所住移动。
林沐雪于住处门口一眼看到哥哥,连忙过去将他身子扶着,带着他回到了他的住处。
脚尖刚一触碰到床沿,林远智便似被推倒的高山般瘫倒在床上。林沐雪连忙用双手为他按摩着脚踝位置,以缓解他双脚的酸软感。
“……是我小看了那根静立竿。”林远智吐出一口疲惫的气,“以前我还奇怪呢,茜姐为啥只是惩罚惜站静立竿,那家伙就会特别懂事听话。我寻思着罚站静立竿不是什么难事啊,也不知道惜那个臭小子在怕什么。今天自己尝了尝这苦果,唉……”
自曦光建立之初,华茜便在演武场周围放置了四根十丈高、女人手臂粗细的静立竿,以惩罚曦光成员。每每惩罚曦光成员时,华茜便会要求在静立竿上静立不动三个时辰。
自十年前林远智加入曦光至今,除了华茜和林远智,其他人都受过如此惩罚,便是一向对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的靖,在听闻自己要罚站静立竿时,脸上也会露出些微惧怕的模样。
他以为这并非难事,可后来才发现,因静立竿只有女人手臂粗细,光是要维持身体平衡便很是艰难,若要保持竿身与自己不动,三个时辰很难熬过去。
十年来,风吹日晒雨淋,也未曾见这静立竿有任何折损现象。林远智有时候很好奇这究竟是何材质制成。
林远智算是尝到了静立竿的厉害,三个时辰过后的他全身酸软无力,唯有妹妹那恰到好处的力道给自己按摩,才让他稍微还有力气从床上站起来,坐在床边。
“哥哥,还疼吗?”林沐雪有些担心地看着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地用两条手臂撑着自己身体的林远智,“我……我看着茜姐很生气的样子……还、还以为哥哥会……”
林远智抬头看向妹妹,用力挤出爽朗的笑容,道:“没事,用茜姐对我的一点信任,换取师弟安然无恙,这买卖不亏。”
“啊?”林远智突然的言语,让林沐雪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要我保他周全吗?现在,我敢保证,他绝不会再冒失地跑到会和杨家有所接触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