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虎并未打算和他们同行,林远智话音刚落,他犹疑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林大哥,我许久没回家,想先回家看望下爹娘……我晚点再来找你们吧。”
林远智笑道:“行~连姨师父天天念着你,你是该回去看看。”
萧虎笑笑,朝众人暂时道别,先行回了家。
林远智则先飞速赶回家,将材料放在家门口后,再重新回到村里,和慕容父子汇合,带着他们在这小村子里悠闲地走动。
他带三人逛了村民们扎堆而成的集市,虽然人多且杂乱,但东西倒是颇为吸引人,小孩和女孩子喜爱的那些小饰品小玩具居多。
慕容和一个个看过去,有那么一两样,令他心中一动。
他想买了带回去给杨凤艾,他相信她一定会喜欢。
实际上,只要是他送的,哪怕就是一颗河边捡来的石头,杨凤艾也会喜欢。
他在摊前停留片刻,终于还是掏出钱袋,买了一个泥人,和一只用柳条编成的小兔子。
林远智带着三人到了西湖边。此时夜幕终于降临,满天星空似银色绸缎轻柔地覆在小村上空。村中家家户户挂在门口的五色花灯已经接连亮起,即便到了夜晚,村中依旧犹如白昼。
湖面映着花灯斑斓光芒,宛若遗世银河。湖上花灯已有无数,湖边堆满了放灯许愿的男男女女。
小渔村的夜晚,比起白日,还更要热闹。
林远智提议坐坐船,才能看尽村中所有风景,慕容父子身为客,自是听从他这个当地人做主,便随着林远智一同上了一艘整个村子里最大的、也是唯一一艘有船舱的船。
林远智将船划到湖中央,确保能够看清整片湖景与整个小渔村时,林远智这才放下了船桨,同慕容和一同站在船头边看景边闲聊,慕容天南与慕容逝则待在船舱内。
“这便是西湖。”虽坐在舱内,慕容逝的目光却一直透过窗看向舱外风景。湖上点点湖灯将整片西湖点缀起来,是以即便夜渐深,他也能清晰看到这西湖之貌,不觉感叹出声,“传闻烟雨中的西湖甚美,宛若娉婷女子,撑伞而来。一山如君,岿然守之。远望佳人,心向往之……
如今虽非烟雨,夜色浓郁,景致模糊,却亦能品出这西湖之美,确然如书中所言。这一次,逝儿确实未有白来。”
慕容天南看着他,道:“……八年前,若不是你顽皮跑出城外,被那三个匪徒所伤,倒还真有机会早些看到烟雨西湖。”
慕容天南此言一出,当年情景便历历在目。慕容逝淡淡一笑,道:“……是啊,那时……确是逝儿年少不懂事,让爹没少操心。”
“记得当年我带你哥哥到这来时,便是这些地方也是妖物横行。自打你娘将这周边小村小镇都布下结界之后,如今这附近可真是半点妖怪的踪迹也寻不得,确实是个安度晚年的好去处。”
慕容天南感叹,自踏入苏杭之地,恍若入了隔世之境,即便是野外,也不见半个妖怪,仅有一些你不伤它它便不伤你的小动物。
慕容逝一点头,笑道:“是啊,以后……逝儿也想带着家人一起,定居在此处。”
慕容天南一抬眉,却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现在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怎的就开始想些同我一样的事情了?”
慕容逝失笑:“哈,爹可莫怪——”
父子俩正说得热闹,林远智和慕容和先后从舱外走了进来。林远智人还未进,便先开口说了一句:“哎呀~舱内可真够热闹,我也来凑一个!”
他话音落下,人便走了进来,同随后进来的慕容和,一人挨着慕容天南,一人挨着慕容逝,也坐了下来。
“和儿,欲言又止的,怎么了?”慕容天南注意到,慕容和自进来开始,虽一直不说话,但双目明亮且柔和,欲言又止,便问了一句。
慕容和倒也没有沉默太久,开口道:“十六年了,这里还是那样,一点没变……”
慕容天南眼睑微垂,道:“景不变,变的是人啊。”
他抬起眼,看向林远智。“阿智,许久未曾见过你娘,明日走前,我去拜拜。”
林远智道:“好,明日我同您一道。”
慕容天南“嗯”了一声,看向慕容和,唇角扬起笑,道:“不知和儿可还记得林夫人?那时和儿可还小——”
慕容和点头道:“记得。伯母那时身体抱恙,对我却很好。明天……和儿也想去拜拜伯母。”
林远智隔着中间过道,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十六年,娘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长这么高这么帅,一定会很惊喜的。”
看着三人沉湎于过去,慕容逝身为局外人,一开始并未插话,等到后来他们说要祭奠林夫人,他便对着林远智,开口道:“师兄,若不嫌弃,也带上我可好?”
林远智笑道:“当然不会少了逝师弟啦!”
他话音刚落,这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他有些奇怪,问道:“哎,峰师弟呢?他怎么没在?”
慕容天南道:“峰儿需要帮箫儿的忙,自然便没能来。”
林远智“哦”了一声,以示了解。他又看到慕容和衣襟之间,露出一截奇怪的东西,忍不住问道:“阿和,这是啥?”
慕容和微微低头一看,原来是他预备买给杨凤艾的泥人露了一截出来。他将那泥人拿出,道:“……给凤艾的。”
“凤艾?小公主?杨凤艾小丫头?”林远智一愣,半天回不过神,“听说她不是死了吗?”
“那不过是她的障眼法……”慕容和叹了口气,将泥人收了回去,“如今她正暂时待在慕容王府。”
林远智又是一愣,这也太离谱了吧!他心里如此念着……
心里一边想,一边看向慕容天南,目光里满是狐疑。“师父……您老人家就这么同意让凤丫头待在慕容家?”
慕容天南沉默了一会,身侧放了一盏茶,他便捧起茶盏呷了一口,才道:“……她于逝儿有恩,才准她留下。”
林远智又是一怔,迷茫地看着慕容逝,慕容逝便将两人遇到猴精之事,详细告知林远智。
林远智这才明白其中缘由,道:“哦,这样~”
他神情轻松许多,重新看向慕容天南,笑道:“嗨,师父,凤丫头是刁蛮了点,但是人还挺单纯可爱的,就我对她的了解,她可做不来什么坏事,顶多闯点祸!闯祸而已,师父应该还是能包容的吧?”
慕容天南白了一眼,嘴上隐隐带着怒意道:“若是她敢把我院子搞的乱七八糟,我还不把她吊起来狠狠打?”
然而,他内心却想着:“连阿智心目中,她亦是这般吗?看来……逝儿识人,确实比我更为敏锐。”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将目光转移到慕容逝身上。
令众人猝不及防的,是原本平静如于平地的船身,突然被什么撞上了,开始猛烈摇晃。四人虽惊不慌,稳定身形了之后,林远智率先打开窗,朝着外面吼了一句:“谁这么没长眼啊!”
他一句怒吼,得到的回应却是一阵女孩银铃般的轻笑声。笑声未歇,女孩声音传了进来:“嘻嘻,偷袭成功了哦~”
四人将船舱内被撞倒的东西都还原后,依次出了船舱,这才看到,原来撞了自己脚下这艘大船的,是一艘小木船,而那木船划桨之人,正是之前同四人暂别回家的萧虎,木船中央放着一盏花灯。
木船船头,站着一个穿着藕粉长裙,肩披素白纱衣的赤脚白发女孩。
一看到那女孩,慕容父子有些惊愕,林远智却开始忍不住指着那女孩抱怨:“死丫头,你现在可是越来越皮了!要是船翻了怎么办?”
林沐雪背着手,摇着上身,吐了吐粉色舌头,尽显娇俏可人。“哥哥不要生气啦,小虎划船本事很棒的,不会那么容易就撞翻啦!而且……”
她说到这,上身停下,两手转而去捻两鬓垂下的发丝,道:“晨间哥哥办坏了事,现在哥哥又在接待这么重要的稀客,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就不能惩罚惩罚哥哥吗?”
面对着林沐雪,他着实理亏,无法反驳妹妹,只好把怨念转移到了萧虎身上。“哎,丫头,你可真是——虎子,说你呢!船不带你这么划的,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要是一个没控制好,船翻了,师父他们落水了,人你去救啊!”
萧虎苦笑一声,仔细看却能看出他一向正直老实的目光中,隐隐透着一点点狡黠。“这……林大哥,我也只是……‘奉命办事’。”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降林沐雪以示意林远智。
配合着萧虎所言,林沐雪双手叉腰,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既是丫头“奉命”,本就理亏的林远智自是不敢再出声反驳半个字。他叹了口气,摇手示意两人上来,道:“唉行了行了,快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