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一日休憩,靖感觉头已不似最初那般疼痛。确定自己可自如行动,他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此时刚过卯时,他一如往常那般换上雪白劲装,带上剑,准备去演武场自行练习。
他刚至演武场,一个草木兵自外步入映晖堂,朝着靖走来。那人是此前靖特意安排去杨家势力边缘附近,留意慕容青峰举动的草木兵之一,他正预备练剑的动作收了回来,看着草木兵走近。
那草木兵熟知靖的性格,一走近,便直截了当地说道:“靖公子,有大发现,烦请您去一趟。”
“……慕容青峰出现了?”靖问道。
那草木兵摇了摇头,道:“是比这更为重大之发现——于乌芝镇以北五十里处,我发现了三个可疑人的行踪。是一男二女,那男子衣服边缘,绣着方正回型纹路——”
“方正回型纹路”六字,一扫靖漠然的态度。他双目发光,握着剑鞘的左手紧了紧,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慕容家!”
自从他加入曦光,便从未与慕容家的人有所接触。因杨绪的计划,他不能过早地暴露在慕容家的眼皮子底下,须得养精蓄锐,方可趁其不备,攻其要害。
他一直是一柄被杨绪藏于剑鞘中的剑。
靖向来尊重杨绪,是以对于他的决策,他从未想过言一句“不”。但此时乍然得此消息,他终于按捺不住,想要与慕容家人交手的强烈心愿如浪潮一般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这柄利剑,终于出了剑鞘……
他以传送符咒传送到了草木兵言及之处。他站在一处山丘上,四处张望,很快他便望见草木兵所言之一男二女,正围着靖所在的山丘之下的一片灌木丛前,不知他们究竟在那发现了什么。
靖只听到那一行人中,穿着一身紫色长裙的女孩带着一些兴奋和一点谨慎的声音对她身侧那身穿墨兰长袍的公子说道:“就是这个!咱们先把它摘回去,然后再研究,趁现在还没被杨家的人发现——”
听到那女孩这句话,靖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那笑声宛若突如其来的箭矢,射穿那三人双耳。
三人陆续回过头,立马便看到了立在山丘之上的白衣执剑少年靖。紫衣女子惊呼一声,墨兰长袍的公子立刻抬手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同身侧的另一红衣女子一起警戒地盯着靖。
那墨兰长袍公子的衣边,正如草木兵所述,绣着让他血液灼热的方正回型纹路。那种纹路,正是慕容家才有的纹路。
此处靠近两家势力交界处,面前这三人竟敢毫不畏惧地跨过交界线,擅入杨家境内,靖看着他们,便像是看到了入虎穴的羔羊一般。
他嘴角微微上扬,握着剑的左手少有地开始些微颤抖。
从山丘上的白衣男子身上散发出浓郁的杀气,令墨兰长袍公子警戒心上身到了最高点。
他上前一步,欲将二女都挡在身后,红衣女子却忽然抢步上前,朝他怒嗔一声:“阿逝,这种小角色,交给我就好!你给我退后!”
那红衣女子开口叫墨兰长袍的公子,靖听在耳中,心中转了一圈,便明白了这墨兰长袍的公子,正是传闻中号称“慕容第一军师”,慕容天南最得意的左右手,慕容大少爷慕容逝。
这更增他捕获猎物的欲望,堂堂慕容军师,今日竟敢明目张胆地带着两个女孩,跑到了杨家势力范围内,当真是主动送到口边的,鲁莽且愚蠢的肥羊!
他不禁抬起下巴,傲然俯视着慕容逝,对他不屑一顾。“原来你就是那个被下了禁足令的慕容家军师吗?哼,不知天高地厚,愚昧无知,只会让你跌入火坑。”
慕容逝心中一凛,双拳藏于袖中暗暗握紧,表面看上去不过只是眉头下压,沉声问道:“你是……”
靖嘴角上扬,像是想将每个字都刻进慕容逝心里一样,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的内力,使得每个字都有些震耳欲聋。“杨家曦光,靖。”
“曦……曦光?完了完了!”慕容逝身后,紫衣女孩紫竹脸颊泛白,身体颤抖了一下,“怎么就……就这么一会,居然……真的遇到了?等会——阿逝你看,他、他说他叫靖!”
慕容逝两眼微眯,紧盯着靖,他自也注意到了这点。
“靖”一字,是紫竹从楚瓷口中听到过的名字,那是与林远智离开家乡涉及之关键人物。此番听他自报名字,他自然便上了心。
红衣女子叶凝玉偏头看向紫竹,啐道:“倒霉,你可真是乌鸦嘴!”
她转移目光到慕容逝身上,道:“阿逝,既然是曦光的家伙,那就不用多说,看我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叶凝玉手握弯刀“新月”正要上前,却被慕容逝拦了下来。
慕容逝看着气冲冲的叶凝玉,道:“叶姑娘,少安毋躁,他虽来自曦光,此前我们却从未见过他。他实力未知,小心为上。”
他抬头看向靖,此时靖手中的剑已出鞘大半,一双漆黑的双眼仿佛猎食的猛兽一般盯着三人。感受到靖身上的危险,慕容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阿竹,叶姑娘,你们先走,我来拖住他!”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打!”叶凝玉握着刀就要上前,同慕容逝并肩而战。
慕容逝拧眉:“若他还有同伙,留下阿竹一人太过危险!叶姑娘,你应以保护阿竹为先,这里交给我!”
“哼,狂妄。”靖露出一丝狞笑,不归剑终于出鞘。他化作一道疾雷,猛然冲向慕容逝,速度之快,令慕容逝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眼看着一片雪白瞬间扑入眼前,直刺自己心窝,慕容逝虽惊不乱,他右脚带动身子稍稍一动,正好偏离靖的攻击范围,距离一寸不到。
靖的剑气将慕容逝的左袖划破,露出里面戴着的护臂。
慕容逝躲过了自己的攻击,令靖颇为意外,照他的计算,这一剑会确确实实地刺入慕容逝的心脏,慕容逝连感受疼痛的余暇都不会有。
但眼见猎物逃脱,更加激起了靖的兴趣。
靖冷哼一声,道:“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他脚上一蹬,剑同时朝前递出。
慕容逝右手一翻,手心握着藏于袖中的剑,待靖逼近,他飞速旋转手中的剑,形成一道剑墙挡在身前。靖这一击直接击在剑墙之上,发出刺耳的“铮”的一声。
拦下了靖的攻击,慕容逝也不客气,剑身停止旋转,转而用剑身去缠着靖的剑身,与此同时他左手成掌,猛地朝靖攻打过去。
慕容逝竟寻隙反击,这大大出乎靖的意料。不过他反应很快,在看到慕容逝递过来的左掌的一刹那,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将剑换到左手上,转而用右手接下慕容逝的掌击,而他虽然换了左手,手上动作也丝毫不见一丝凝滞。
反击的慕容逝,竟然没有讨到丝毫的好处。慕容逝不禁暗叹面前此人经验之丰富,实力之强悍。
他欲撤走左掌,却发现左掌已被靖以内力吸附在他的右掌之上,令他逃脱不得。
慕容逝乍见无法逃脱,不禁吃了一惊,便是这么一瞬间的惊疑,他没防着靖直接抬腿一脚踢到他的腹部上,将他踢飞出去,直接撞在树干之上。
慕容逝顿时觉得喉头涌上一股甜意,他一咬牙,将那股甜意吞了下去。
眼见慕容逝被击飞,叶凝玉急怒攻心,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奔向靖,举起新月刀朝他猛劈过去。
靖将剑换回右手,挡下叶凝玉的攻击,却突然感觉手腕发麻到差点握不住剑。
他心中一凛,多看了叶凝玉一眼,万没料到她作为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臂力。
“倒是比我料想的强。”靖挡着叶凝玉的攻击,两眼却忽然瞥到那原本应倒在树边的慕容逝不见了踪影。
靖右手用力,将叶凝玉一把推开,双眼却始终在寻觅着慕容逝的身影。但很快他便无法专心寻找,因他推开叶凝玉后,叶凝玉又猛然攻了上来,直劈他面门。
她攻势凌厉霸道,稍不留神就会被她打成重伤,靖不得不将注意力全放在叶凝玉身上。
两人相打数十回合,叶凝玉因开头气势过猛,此时显露出了疲态,渐渐被靖压着打。眼看就要分出胜负,靖忽然听到他背后传来慕容逝的声音:“抱歉,叶姑娘,让你受苦了。接下来便交给在下吧。”
一听到慕容逝的声音,叶凝玉立马便撤离战场。
看着站在靖身后,脚下生成一片不知何时布置好的阵法的慕容逝,叶凝玉嗔骂一声,眼中却难掩笑意:“哼,为了给你争取时间,本姑娘可没少吃苦,回去你要好好犒劳我哦!”
慕容逝苦笑一声,道:“自然。”
眼见慕容逝脚底生成的阵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给包裹进去,靖心中产生些许不安的波动。
他盯着缓缓站起来的慕容逝,看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和伸出结印的手……
慕容逝一声急喝,那阵法骤然发光,刺得靖忍不住抬起手臂遮住双眼。
他一做出这个动作,立马意识到自身破绽暴露。他放下手,只闭上眼,单凭双耳去感知慕容逝的位置,却发现慕容逝一动不动。
他心中疑惑,忽然感觉到脚下大地在剧烈颤抖,随即靖感觉到大地在飞速往上冲。
他一蹬地面,以更快的速度逃离了上升的大地,此时光芒淡下,他睁开眼一看,大地竟被扯出数根土柱,在他适才落脚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慕容逝所布之阵,乃五行之阵。他以金引雷,暂时挡住靖的视线,以遮挡住他的真正目的:以土之力,封锁靖的行动。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便是,靖在视线被遮挡的情况下还能很快作出判断,逃离他做的土牢。
在靖落地之前,慕容逝松开手,从阵法上离开,拔剑直奔靖落地的地方。靖看在眼里,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变成头朝着地面。
他举着剑,对着慕容逝的头顶,身子朝侧一动,就在半空中一边旋转,一边冲向慕容逝。
看到他这招,慕容逝原本朝前奔的身子戛然而止。他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心中震撼让他全身像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他!——他怎么会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