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艾哆嗦着嘴唇,心脏每一次剧烈跳动,都会带来一股撕扯的疼痛感,让她总忍不住落泪。
眼见她泣不成声的样子,杨绪皱眉,转头看向冷玫,问道:“玫,怎么回事?”
冷玫吐了一口气,将她所见,尽皆告知。“小公主为一个从妖洞中钻出的人形妖怪攻击。他……用手击穿了小公主的背,却不知为何……我发现小公主时,她只背后有凹陷痕迹,并无血洞——”
事实上,在杨凤艾被洞冥击倒在地时,冷玫便已看见。她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加之天色已暗,她一时之间并未看清打斗中的两人究竟是谁,一开始并未打算出手。
直到杨凤艾手心腾出火焰,借着火光让她看清了杨凤艾的脸,以及攻击她的洞冥的模样,她自然无法坐视不理,遂出手相助。
耳闻冷玫匪夷所思的形容,杨绪惊怒交加,转头看向仍不住抽泣的杨凤艾,问道:“那个妖怪……对你做了什么?”
杨凤艾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他……他……呜呜……他抓着我的心脏,说……说要吃掉,准备……拿出来……结果,玫姐姐赶到,他就……呜呜……心脏好痛……绪哥哥……”
“……那个妖,是什么妖,你可知晓?”
“说……说叫什么……洞冥……呜呜呜……”
杨绪脸色变得铁青,寒气自齿缝间溢出。他已将“洞冥”二字,烙于心上。
他感觉袖子被人拉扯,定睛一看,杨凤艾伸出手,捏着他袖子上的绒毛,手一直颤抖着,没过多久便无力松开。她看着杨绪,泪流不止。“绪哥哥,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我知道错了……呜呜呜……真的……知道错了……”
杨绪沉默片刻后,声音低哑,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却要去吃那什么假死药?”
杨凤艾抿唇,道:“我……我怕绪哥哥不会同意……绪哥哥肯定不会同意的……”
“在你心中,那个慕容姓的外人,比我还要重要,是吗?”
杨凤艾猛地摇头,因心中的不安与彷徨,让她心脏处传来一阵又一阵连绵不断的撕扯感,她一开口,还未说话,便先是发出一声哭声,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浸湿了枕头。
“呜呜……不是、不是的……绪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我最喜欢绪哥哥了。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呜呜呜……绪哥哥,你……你要相信人家……呜呜呜……”
杨凤艾一句“最喜欢绪哥哥”,让杨绪内心有所触动。他眉心紧皱起的疙瘩稍稍松弛些许,眼中对杨凤艾“背叛”一事而蒙上的那层冷漠也渐渐揭开。
“最喜欢我,还舍得离开我,跑去找那个慕容和?”再开口时,杨绪的声音变得温和许多。
杨绪的话,让杨凤艾急了,一着急,心脏便又疼起来,她呜咽一声,伸手试图抓着杨绪的衣袖。“我……我只是不想……不想再和那个梁家的书……书呆子过一辈子,就……就……”
“不喜欢,便离开他,回到家里便是。区区梁家,难道身为杨家小姐的你,还怕他们不成?”杨绪两眼微眯。
杨凤艾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从未如此想过。毕竟,向来只有夫家休了妻子,哪有妻子休了夫家的道理?
可她这个哥哥,就喜欢做常人无法理解之事,而凭借着强大的力量和至高的江湖地位,即便他真做了什么事,别人也不敢与其争论对错。
她倒是忘了,自己可以依赖这个强大的哥哥,为所欲为。
可一旁的华茜却有些听不下去,微微皱眉,道:“阿绪,你也太过任性胡为。若真那么做,恐会影响了小公主的名声——”
“便是被那所谓的名声束缚,才会让小艾妹妹行如此悖逆之事!什么名声,什么声誉,都是固步自封的枷锁,没半点用处!没这些束缚,小艾妹妹自不会做如此大逆之事。”杨绪冷冷回头驳斥华茜。
杨绪所言,让羽惜瞪大双眼。他情绪难控,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三少爷,你怎么——!”
“惜!”注意到羽惜声音放大数倍,华茜立时感受到他身上传出的强烈情绪,立时高声喝止。
她转过头,看向羽惜,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话,出去说——”她话音未落,羽惜却已愤然夺门而出。
羽惜愤而离去,杨绪并未放在心上。他回头看向杨凤艾,后者脸色苍白得像一具死尸,泪眼婆娑。他顿时心疼,伸手轻抚妹妹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对华茜说道:“……惜是不是叫了王大夫来?让他过来给小艾妹妹看看。”
华茜点头,回身示意夏侯烈,夏侯烈立时便将王大夫从正厅带了过来。
“天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王大夫在此就好。”杨绪丢给曦光众人此话,便不再理会他们,只守在床边,看着王大夫为杨凤艾把脉。
夏侯烈和闪豹各自回到房内歇息,华茜则与冷玫离开她的住处,在演武场处找着了负气离开的羽惜。
屋内,王大夫已为杨凤艾把好了脉。王大夫乃大兴城内最擅诊断内伤的医师,林远智离开后,他被称作“大兴第一医师”亦不为过。
“王大夫,小艾妹妹伤势如何?她……她的心脏”杨绪神色紧张,看向王大夫。
王大夫一边收了请脉布,一边道:“小公主这伤着实怪异,且很危险。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挪动过,极不稳定,需要静养。”
“如何医治?”
“这段时间……小公主须得静养,不可有太大情绪波动。小的虽不知适才发生何事,但小公主适才情绪波动着实厉害,甚而有些危及她的性命——
家主,小的斗胆一言……家主疼爱小公主,大兴城内外无人不知。不论发生何事,现下定要先让小公主情绪稳定,安心静养,佐以药汤,一段时间后应能好转。
但若让小公主时常处于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会让她痛不欲生,甚至会危及她的性命。还请……家主三思。”
杨绪脸色惨白,大脑一片空白,让她无暇顾及他事,只愿妹妹能好起来。
“……开药吧。”他道。
王大夫点头,开了一剂秘方,当即便熬了药,递给杨绪。杨绪接过药碗,喂杨凤艾喝药。
“辛苦了,王大夫,你先回去吧……”
“那……小的明日再来为小公主诊治。”王大夫留下这句话,朝杨绪拱手,暂时离开了映晖堂。
服下药后,杨凤艾沉沉睡去,杨绪便守于她身侧,细心地照料着。
杨绪疼惯了这独妹,终不忍真的同她翻脸,断绝关系。他宁肯相信她并未欺骗自己,也不愿失去了这唯一的亲人。他只希望她的伤势能快些好起来。
他心中始终心存着侥幸……不如说是坚信,杨凤艾同他那几个错付信任的兄弟姐妹不同,她不可能背叛自己。
这种看似天真的想法,难免引来反对的声音。羽惜便是其中一个。
“小公主所为,明明就是叛徒做的事,三少爷凭什么要容忍她!”他站在演武场,愤愤不平,练习用的草人被他用盘云丝破坏了好几个,已经没法再修复了。
华茜立在他身后不远处,冷玫则守于华茜身后。两人看着羽惜,华茜抱着双臂,眉头轻颤,,道:“惜,小凤儿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叛徒都是一个样子!”羽惜收了盘云丝,回头对着华茜,情绪稍有失控,声音也拔高了几许,“留着叛徒在身边,就是隐患,就该杀之而后快!不能给他们半分侥幸!”
华茜皱眉,道:“小凤儿所为,不算背叛——至少阿绪看来不是。”
“不算?”羽惜嗤之以鼻,发出冷笑,“背着我们吃那什么假死药,做出这种混淆视听,掩人耳目,违背天理之事,就为了跑到慕容家去投奔那个慕容和,心机算尽,真是让我不得不对小公主刮目相看!茜姐,你说,这不算背叛,那什么才叫背叛?”
“……惜,注意你对小姐说话的口气。”一旁的冷玫冷冷开口道。
羽惜听罢,深吸一口气,脾气稍敛些许,看向华茜。“……抱歉,茜姐,我有点失态了。我一直尊敬茜姐你,也尊敬三少爷,对我而言,你们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受到伤害,所以就——”
华茜摇了摇头,并未介怀。
她了解羽惜,面对家人的攻击和背叛,他对此深恶痛绝,不亚于杨绪。原本他以为他和杨绪是同道中人,理应抱持同样观点,然杨绪所为与他所想背道而驰,难免让他不快。
“……阿绪向来看重小凤儿,现下不如等她伤势好转了,再行询问也不迟。”华茜道。
羽惜仍旧无法接受。“何必去治她的伤?要我说,她现在落的个如此下场,就是活该!”
“惜。”看着始终难以原谅杨凤艾所为的羽惜,华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小凤儿为人如何,你还不了解吗?”
“茜姐,对叛徒,绝不能纵容!要是她做出了背叛——这么大的错事,都能得到原谅,那小公主日后可真是就再无顾忌,肆意妄为,到头来说不定更是会狠狠咬上三少爷一口——”
“你所言的确有理。若你实在不服,也罢,待小凤儿伤势好转,问过后,确认她为背叛,我想……阿绪定有正确的决断。
他对叛徒的恨,可不比你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