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曦,你知道本殿为何爱穿黑袍吗?”忽的,卫傲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宓曦诧异的看向他,只听卫傲低低的道:“因为鲜血流出的时间久了就会变成黑色,黑色的袍子能掩盖鲜血,哪怕受伤再重,也能将它掩饰。”
淡淡的声音就像是空谷中的回荡,宓曦视线落在他蓝色的衣袍上,察觉到她的视线,卫傲缓缓扬起了唇,“但是今日起,本殿再不需要黑色。”
风吹在枯败的落叶上飒飒作响,昨夜的对话回荡在耳边,天空中耀眼的阳光刺在她的脸上,宓曦轻轻闭上眼靠在远离皇城的树林。
昨夜宓曦没有问卫傲理由,但是她想,他一定是有了足以对抗一切伤害的勇气。至于那个勇气是什么,来源于哪,她想,她不能问。
眼前递过来一块烤红薯,宓曦僵了一会,随后接了。抬起头望着泛着桃花眼的卫翎,轻轻的勾了勾唇,“你带我逃出皇宫,是否意味着,你背叛了你的皇兄。”
“本皇子就是为了救皇兄才将你带出来,有你这样的害人精,皇兄将来只会做错更多事!”左岭哼了一声,双手插着腰看她优哉游哉的吃烤红薯,俊朗的脸恶狠狠地扭曲了一下,转过身,神情却有些沉重。
皇兄挥兵进入皇城,逼走父皇,血染赤练宫,这样的恶行他以为就算发生在全世界每一个人的身上也绝对不会发生在皇兄的身上,他是那样的无坚不摧,那样的挺拔伟岸。
可,就是这样令人敬重的皇兄,他做了最错的事。
手腕恶狠狠地握住,卫翎硬生生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桃花眼渲满了悲伤。
昨夜他被母后召进宫,母后命他杀了宓曦,因为宓曦,已经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恶鬼,因为她亲手虐杀了崔嬷嬷!
挑断手筋,扭断手骨,这样残忍的杀人手法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在他神情恍惚下,皇姐却冲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宓曦是为了她才会将崔嬷嬷杀了!
若问原因,是因为母后不待见她,崔嬷嬷私下便经常责打她,起先思虑着她是公主不敢下重手,后来却却变本加厉的折磨她,那日她去找宓曦道歉,最后却被宓曦看见手腕上的伤口,因此宓曦才会带她去找崔嬷嬷,在崔嬷嬷的恶毒辱骂之下才将崔嬷嬷杀了。
可是他又怎么舍得告诉皇姐,崔嬷嬷对她的责打辱骂是母后授意,而原因,不过是因为皇姐曾经和宓曦相依偎,曾经替宓曦说过话,碍了母后的眼睛!
至于母后为什么从来不待皇姐好,是因为,母后怀着皇姐的时候,云妃生下了三皇兄卫瑾,父皇那时对母后的忽视让母后将恨全都转移到了皇姐的身上,所以无论皇姐怎么努力,母后对她也不会有任何的爱。
“昨夜青鸾告诉我,你是来杀我的,为什么没有杀我,反而要带我跑?”宓曦放下了烤红薯,忽然开口问,卫翎愣了一下,哼了一声,“因为杀师,不道德。”
是的,他从宓曦那日在马场救下他和达格心的时候起就已经知道宓曦正是他的师傅,虽然他总是表现的很讨厌她,但其实,他明白在他的心里,宓曦是谁都无法替代的人。
她是自己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老师,更是带他走出童年噩梦的人。
“什么?”无视了宓曦的问话,卫翎双手枕在后脑勺靠在树干上休息,唇角却轻轻扬起几分弧度。
青鸾和青松去接达尔和达格心,他想这当是他为数不多能够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光,而这段时光,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静静地呆在一处就够了。
铁甲军带着人追着宓曦和卫翎的脚步冲到了树林,却在要进去的时候,被左岭不容置疑的叫了回去。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去东宫,左岭跪在卫傲的面前,叹息道:“五皇子已经带朝阳公主出了南盛地界,西凉皇子达尔以及西凉公主达格心已经汇合,与他们进了西凉。”
案板上的男人穿着一身蓝色衣袍批阅奏折,听着左岭的回话头都没有抬,应了一声,埋着头继续批阅。
左岭叹了口气,沉默的起身退了出去,撞上端着糕点的宓千雪,恭敬的行了行礼,退了出去。
听见脚步声,卫傲铁臂一扬,带上了寝殿的大门,将宓千雪隔绝在了屋外,四处无人,卫傲方才抬起头,伸手打开了窗,坐在曾经与宓曦并肩的屋顶,看着已经满布黑丝的胳膊,魔瞳微闪。
宓曦,本殿再也无需黑色,与你共度的时光足以让本殿抵抗一切伤害。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你更懂本殿。
本殿想要自私的想你永远禁锢身边,但无数的铁石心肠,抵不上你一句梦中的卫瑾,以及落泪的双眸。
本殿替你解了子母蛊,灌入了七成的内息逼开移情,让你回到以前,回到,他的身边。
只愿你,能获得幸福!
踩在西凉的边界,卫翎猝不及防就被达格心架着小白马赶去了草原求父汗成婚,达尔邀请宓曦一行人同行,但宓曦却被一个被封起来的地方吸引。
对达尔摆了摆手,宓曦踏在那个封起来的地方,只见城墙壁垒边一袭黑纱的女人靠在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肩上,双双死去。在宓曦的脚边,安静的躺着一百名尖锐的将士,森冷的气息笼罩在身侧,宓曦皱紧了眉,青鸾连忙伸手将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已经成一片死寂的边城。
青松漫步在这片土地上,神情却异常轻松,对上青松恶狠狠的视线,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解释道:“端王在边境作乱,试图割据南盛,这些人死有余辜。几年前端王就在培养死士,但是端王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切行动都在陛下的眼里,早在五年前陛下就已经命令青岩盯着端王和端妃的动态,从知道端王给这些死士喂毒药时就知道这个儿子必有一天会将自己作死,如今也不过是验证了这种想法罢了。”
“端王是南盛皇帝的亲生儿子,皇帝竟这样狠心?”提到端王,宓曦隐约记得一些画面,但她的记忆恢复的很慢,虽然接受了自己早就来到南盛,并且自己是苗疆圣女的事实,但记忆总是跟不上她的感情。
青松闻言却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乐了,脸上的表情异常凶狠,“端王并不是主子的儿子,是端妃在西凉和一个将军生下的孩子。起先她试图隐瞒陛下,但我想,到了后来,无论是端王,端妃和陛下其实都早已知道真相,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所以十几年前,端王才会将南盛的军事防御图交给西凉的那位将军,原因是因为,他知道了那才是他的父亲!”青鸾忍不住皱眉,谁也没想到当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陛下留下他,刻意给他无数的恩宠,是为了锻炼卫傲,让一帆风顺的太子殿下有危机意识,时刻记住他在战斗。”宓曦忽而出声,皇家的心思阴沉的令人发麻,沉默的看着倚靠着死去的两人,缓缓地转过了身,从怀里拿出端妃交给她的东西放在地上,低声道:“将他们烧了吧。”
或许,端妃给她这些信物不是为了帮她在西凉脱困,是为了让那个已经将她遗忘,她却深爱的男人想起她。
“宓曦,你终于来了!爷爷请你一叙!”早早收到消息被白家带回来的贺兰香疯了一般骑着马冲到宓曦的面前,视线四处张望,没看到想见的人,撇了撇嘴,对宓曦抱了抱拳,“我带你去白家,你爷爷和弟弟还有威晟,威前辈都在那!”
“爷爷,弟弟,威前辈,威晟。”宓曦缓缓重复贺兰香说的话,提到这些人,宓曦的心顿时暖成一片,虽然对他们的印象记得不是非常清楚,但宓曦却明白,她非常急切的想要去见他们!
翻身上马,宓曦跟在贺兰香的身后进了白家,雄伟庄严的白家映入眼帘,不等她下马一道凌厉的掌风就朝她冲了过来,宓曦迅速避开,掌心扬起白烟朝源头冲了过去,一掌落下,被一个爽朗的笑脸惊到,宓曦向后退了好几步,头上落下了一道温厚的手掌,“不错,这等反应力,不愧是我的孙女!”
“你怎么说话的,搞得这么骄傲。我可跟你说,这丫头不但是你的孙女,也是我承认的继承人,更有可能是我的儿媳妇,你我以后就是亲家,在我面前别摆这些谱!”另一道雄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顿时两位老人吵成一片,熟悉的声音环绕耳边,宓曦眼眶一热,莫名其妙的落下泪。
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些人究竟是谁,自己就被一个人狠狠地抱在了怀里,“小羽,我很想你!”
“威晟?”迟疑的叫出声,宓曦轻轻推开抱着她的人,威晟见她这般状态,懊恼的握拳,“真不该让你在南盛停留如此之久!”
“好了,说到底是白家为了救我们这些糟老头子,才会拖了这么长时间。别埋怨那么多,眼看九月初就要到,我们这把老骨头也不想跑了,索性龙头山之约就定在西凉吧!”威晟一个大耳刮子拍在了威晟的头上,没好气的将宓曦从他怀里拽了出来,随后对一直合上的大门抱了抱拳。
大门那边传来几声敲击声,贺兰香连忙带着众位出去,对宓曦眨了眨眼睛,“爷爷最不喜欢热闹,所以躲在房间里寻个清净。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注意了,龙啸山庄少庄主的位置可是很多人抢的,你得到了威前辈的特别关照,还给了你正式的邀请函,面对的可就是成千上万的对手!”
“你所说的正式邀请函,指的是...这个?”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皱巴巴的纸条,宓曦感觉眼角有些抽搐。
这个正式邀请函未免也太随性。
“这个。。。”贺兰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咳了一声,郑重道:“但是你要知道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东西,既然威前辈给了你,你就一定要赢!”
“威前辈雷厉风行,既然今天说了,恐怕明日就会比武。明天早上,我会叫你,你千万不要起晚了!”贺兰香对宓曦抱了抱拳,含着笑转身就走,宓曦迟疑的站在原地,却对四处看了好几眼,始终觉得似乎少了一个人。
她的弟弟,宓离,为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