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蔓延在披香宫中,青鸾跪在地上感受着来自宓曦气息的变化,头往下低了低。
春日的风吹向地面,带动了那朵小小的兰花,宓曦看了一眼兰贵妃,抬手折下身后的蔷薇,抚摸着上面的倒刺,声线含着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贵妃不紧追不舍,宓曦未必愿意鱼死网破。”
食指微微一撇,蔷薇花被折成两半,尖刺从花根上被剥落,黑色的瞳盯着它们像雨点一般落在地上,顶着兰贵妃阴沉的视线,薄唇缓缓划开,“不过,若有人执意针对,宓曦也不惧。”
“什么惧不惧的,你不用威胁我。本宫知道你的能力,在你未进宫之前,本宫也调查了不少你的事情。”紫色的衣裙顺着金箔走到宓曦的面前,双眼注视着她娇艳的脸,唇角轻轻绽开弧度,“原来伤疤的下面竟然藏着这样一张倾城的脸,也难怪一朝清醒就令太子为你神魂颠倒,就连向来不问世事的安王都替你出头。”
“太子与安王殿下只是替宓曦讨个公道,娘娘说话,可要当点心。”听兰贵妃提及安王,一股不适从心尖划过,宓曦眉间紧紧皱起,抬起眼看向兰贵妃,眸间略寒,“不如娘娘与宓曦打开天窗说亮话!宓曦自认进宫前从未见过娘娘,更不曾得罪娘娘,娘娘为何杀意尽显,屡屡针对?”
“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一双美目缓缓闭上,兰贵妃扯唇嗤笑一声,冷笑道:“祭天坛对你刻意针对,是本宫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若知道你最终还是会入宫,本宫必当收起杀气,慢慢的折磨你。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令你升起警惕,无法动弹半分!”声音越来越尖锐,兰贵妃双目染上红色,锦秋连忙递上一杯水,如玉的手狠狠的将茶杯扔在地上,双目迎上宓曦沉沉的视线,恨道:“你问本宫为何针对你?呵,那你可知,若非你不履行你的职责,又岂会有无辜人因你受累?你究竟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股气涌上心尖,宓曦皱紧眉看向兰贵妃,难道兰贵妃知道些什么?
没有回答她的话,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兰贵妃美目泛着盈盈的光,倾城的脸上含着阴森的笑,右手伸向锦秋,锦秋连忙扶住。
“本宫累了,今日的礼仪就教到这吧。”妖娆的身姿朝主殿走了几步,兰贵妃忽然停了下来,看向宓曦的半边脸透着诡异,“没事去念夕宫走一遭,也许你能发现什么。”
念夕宫?
这三个字莫名的熟悉,忽然间,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梦里那火焰骤然间涌上眼前,霎时间头疼欲裂,宓曦死死地咬着唇,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双手紧紧握成拳。
“娘娘身体不适,请公主明日再来吧。”阴阳怪气的对宓曦福了福礼,披香宫的宫人们关上了主殿的大门,只等着宓曦出去。
青鸾沉着脸看着宓曦沉思的眸,从地上径直起了身,瞥了一眼躺在地上装死的婆子,扶住了宓曦的胳膊,轻声道:“殿下,念夕宫是禁地,您不能去。”
“禁地,才更值得去。”唇角勾出一丝笑,宓曦回过头看着披香宫巍峨的宫殿,眯了眯眼。
既然兰贵妃不肯直言,那么这个答案,她自己找!
站在华贵的宫殿,兰贵妃挽着身上的紫纱,直至大门缓缓打开,视线落在锦秋的身上。
恭敬地跪在地上,锦秋勾着唇道:“公主已经回去,神色很沉。想必,将娘娘的话听了进去。”
“很好。”旖逦的身姿笼罩着层层阴霾,窗户的帘子尽数拉下,兰贵妃的唇角散着可怖,“今夜,不知道她能不能,活着回来!”
夜色散着寒光,宓曦换上一身黑衣,青鸾递上面纱,冷漠的拨了拨唇,“若这是贵妃的阴谋,您此行,便是羊入虎口。”
“苦心孤诣的设下圈套,我若不去,岂不是浪费她的心意?”系上面纱,宓曦勾着唇踏出殿门,碰上提着水正要进来的喜鹊。
陌生的装扮让喜鹊误以为贼人,一惊之间水盆掉落在地,惊恐间,却见那人伸出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轻笑道:“傻丫头,做事当心些。”
清浅的声音划着几分宠笑,喜鹊一怔,耳尖一红,脸上随即发烫,蠕动着唇埋怨道:“小姐你怎么变的如此下流?”
下流?
看着喜鹊被自己调戏的模样,宓曦恍然间似看到极其相似的一幕,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手,迅速的收了回来,脸上扬起一丝恼怒。
她竟然在学那个妖孽?
简直奇耻大辱!
气血上涌,宓曦迅速踏上屋檐,对喜鹊低声道:“好生看家!”
眼看着宓曦离开,喜鹊深吸口气伸手闪着自己的脸,忽然间,暗叫一声:“糟了!那个人跟着!”
“你说的是他?”随手将一个壮汉从树杈拎了下来,青鸾面无表情的看着喜鹊。
夜风吹过宫内的柳树飒飒作响,避开巡逻的侍卫,宓曦凭着青鸾的描述,悄无声息的落在一片树林外。
在树林的尽头,就是南盛皇城唯一的禁地——念夕宫!
在这里的上空,包裹着一层细密的罗网,透着阴森的白色,不允任何人进入。
宓曦抬眼去看,隐约间,能看见一处红墙带着孤寂,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一股难言的恐惧遍及全身,树影摇曳着黑色的影子,克制着体内的不适,宓曦迈脚踏入这片树林。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宓曦眸光一眯,闪身躲在了一颗树后,盯着从西侧进来的两个丫鬟。
“天啊,小竹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身着翠绿的丫鬟打着寒颤抓紧了身边的小丫头,急切的要将她往后拉,“这是禁地你知不知道!被别人看见我们就死定了!”
“怕什么!这里常年不见人,谁能发现我们?冬枝,你可别说我对你不好!这里是安王生母云贵妃的住所,我从小顺子那听说安王这几日会出现在这里。我特意准备了两壶酒,等我们将安王灌醉,我们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小丫头摇晃着手里的篮子,笑得一脸得意。
一丝寒气从眼里露出,宓曦拧着眉看着那两个丫鬟,眼角余光一闪,瞳孔猛然放大。
只见树影摇曳间,一袭白衣背对着她,默然而立,月光顷洒,他的周身仿佛笼着一层白雾,将他和这尘世隔绝开。
是他,他真的在这!
“安王?你是说那个无权无势还病殃殃的安王?我们灌醉他干什么?他就是一个病秧子,空有一张脸!我还听说他的母妃是一个妖妃,被皇上活活烧死!他这辈子也成不了什么大器,我可不想和他沾上什么关系!”那丫鬟不屑的声音响在空中,宓曦双眸怔怔的看着他。
他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别人对他的侮辱吗?
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见冬枝不屑一顾,小竹啧了一声,伸手捅了一下冬枝,哼笑道:“嫁给病秧子做安王妃,也好过一辈子当个洗脚宫女啊!你想不想的明白!”
“你真的确定,我们能当安王妃?”冬枝挑着眉,眼神登时亮了起来,见小竹得意的脸,点了点头,嘲讽道:“也对,就凭他有今天没明天的样子,再加上有个妖妃母亲,谁还愿意嫁给他?就我们两个心善,愿意委屈委屈自己,将就配他!”
窃笑狰狞的响在耳里,一股火气莫名在心底燃烧,清冷的眸染上一层杀气,白光从衣袖飞舞,削去了她们的头发,尖叫间,宓曦踏在了那丫鬟的面前,扬手重重的给了她一巴掌,冷声道:“念夕宫前,轮不到你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