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身子小心的拥着她,宓曦身子一顿,沉默了一会,却仿佛依旧置身于那片黑海,视线轻轻上移,窗外那刺眼的阳光仿若蛇窟那日的火海。
老师,蛇窟,念夕宫,卫瑾,一幕又一幕在眼里跳跃,宓曦恍惚看见站在火海中的自己,五岁的自己站在火海对着蛇窟里姐姐,长大后的她站在火海对着念夕宫的云娘娘,眼里的火光逐渐被冰冷替代,她听见她自己说:“宓曦,无用的感情只会拖累你,你本就不该拥有爱!”
拥着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惊喜还是激动,宓曦的眸光落在地上紫色的衣袍上,忆起被欺骗背叛的一幕幕,眸光越来越冷,直至瞳孔感情凝结,被一层清冷无感情替代。
轻轻伸出手推开了拥着她的人,宓曦一字一句道:“不必道歉,我本就欠你一条命。”
森冷的目光对上澹台炎微笑冻结的脸,轻声道:“只是从今日起,我再不欠你,请你离开。”
澹台炎身子一僵,脸上的欣喜瞬间消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心顿时疼到麻木。
她在和他划清界限,甚至,这辈子都不愿与他再有联系。
屋内的气压顿时低到冰点,墨风忍受不了的站起,眼眶蹭蹭的冒出怒火,朝向宓曦质问道:“宓小姐,你可知东主究竟为你做了多少事!他忍着筋脉撕裂之苦为你......”
“墨风!”阴冷的声音打断了墨风的话,澹台炎掌心微抬,墨风只得不甘的退下。
宓曦双目看着墨风离去,脸上的表情没有分毫的波动,眸光冷的如心死之人。
被她推开的人忽然再度靠近,宓曦眯着眼看他,却见他眼里的柔情被一层诡谲替代,双目深深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修长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脸,指腹一路下滑压上她的鼻尖,细细摩挲,忽而扬唇,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现在不欠,本宫总有办法让你继续欠。”
“想让本宫离开?那却要看本宫的心情。”低低流连的声音仿若冰冷的毒蛇将宓曦狠狠缠绕,宓曦眯眼想要动手,掌心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下,冰冷的唇忽而贴上她的唇瓣,宓曦睫毛一颤。
心思一沉,冷着脸从床上起身想要走,全身刹那间的疼痛令她不得不放弃,咬着牙抬头,她本以为澹台炎会对她大肆嘲笑,可却只对上澹台炎柔柔的目光。
“你需要静养。”眼神从她身上移开,端起一旁的清水,修长的手拿起勺子轻轻搅拌,宓曦双手抓住被子的一角,视线落在澹台炎满是血迹的身上,眼神一眯,冷声道:“既然已经挑破,你又何必继续演戏。王爷,我只欠你一条命,国师的话我记忆犹新,宓曦不是傻子任你蹉跎。今年你没能用上我的血,是你的失败,到了明年,我也绝不会牺牲自己来救你。”
在那片黑洞的梦境里,她清楚地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
为她自己而活!
搅拌清水的手一顿,邪魅的脸划过一丝阴鸷,一抹受伤转瞬即逝。
她宁愿相信百里夜的话,也不愿让他给一句解释。在她的心里,他便是从一开始就抱着目的接近她的恶人,一份真心都没有?
莫说他不想让她死,就是最初,也只想搞清她与母妃的关系,引出血玉罢了。欺骗她,也非他本心,而他所说的那些过往,都是真的,但这又如何,他把心掏出来,她也不信!
如此,他也不解释了,恶人这名头,他担了!只是,想和他分开,做梦!
寡薄的唇扯出一丝弧度,眸光闪过一丝阴霾,指腹握住勺子轻轻舀起一勺水喂到她的唇边,幽幽道:“不说那些,先喝水。”
养心殿空荡荡的二楼,皇帝负手站立,视线落在宓曦寝殿的方向,俊朗的脸划过一抹深思。
身后出现声音,皇帝收回了视线,沉声问道:“都抓起来了?”
来人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兰贵妃勾结苗疆意图危害南盛证据确凿,已被禁卫军囚禁大理寺。国师为救公主身负重伤已经请回塔中静养,苗疆逆贼棕白已经收监,至于那位云纱姑娘已经遵主子命随她逃脱,不过公主身边的那个丫鬟,属下随她去了。”
“退下吧。”皇帝点了点头,挥手让来人退下,一缕风吹来,漫天的红雪已经渐渐停歇,皇帝看着脚下那片被鲜红覆盖的皇城,闭上了眸子。
十七年前的这里,也如今日这般冷。
“陛下保重龙体。”成公公手里抱着披风连忙给皇帝披上,皇帝转过了身,冷声问道:“为何不见左岭?”
“左统领...”成公公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怕是在东宫负荆请罪。”
红雪彻底停歇,天空放晴,卫傲坐在东宫的主位一言不发,左岭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好半天,方才见到墨色的衣袖从椅子上拂过,挺拔的身子从主位上走了下来,走到大殿的中央,高高在上的气息逼得左岭心甘臣服。
宛如神魔一般的脸冷冷的看着左岭,魔魅的声音缓缓响起,“端王谋反又假意擒贼,是父皇的主意。”
左岭身子一抖,闭了闭眼,答道:“是。”
“宓旭晅谋反,宓府败落,是父皇刻意为之。”魔瞳眯起,卫傲再度问道。
左岭低头,沉声道:“是。”
指尖微动,卫傲瞳孔溢出冷气,低醇之声划过几分复杂,“兰贵妃勾结棕白,抓住宓曦,也是父皇的手笔。”
气氛变得沉默,左岭顿了一会,终究还是低头道:“是。”
墨色的衣角从左岭的眼皮底下移开,卫傲走向殿外的脚步有些沉重,魔瞳看着地面铺天盖地的红雪,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重,发出声线,带着隐忍的压抑和,哀伤。
“父皇,终究信不过我。”
左岭猛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心思一沉,连忙抬头看卫傲的脸色,咬了咬牙,急忙道:“殿下,陛下并非不信任您,而是您素来讨厌这些诡计之事,迫不得已只好瞒着您进行。况且,这也并非是陛下设的局,若不是那宓旭晅心怀不轨,陛下也不会将计就计!”
“左岭,你不懂父皇。”卫傲直直的看着树上的枝丫被雪块压断,魔瞳划过一抹自嘲,夺回兵权也不够,父皇的胃口是整个宓家,而宓柱国也是看清了这一切,才会选择辞官。而他,呵,从始至终,父皇的心里就没有任何一个儿子。
“微臣无需懂陛下,微臣只需,懂太子即可。”左岭在地上对准卫傲叩首,冷声道:“微臣只知道,您是太子,微臣的天,南盛未来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