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轻侯这几轮‖操作把大伙儿吓得心脏都掉了出来，直到结束了，大伙儿才捧着干巴巴的缺氧心脏，抖三抖地安回胸口。
别以为人家是装逼，人家可是在认真地干活。
“测试报告”一出，可吓跌了不少人的眼镜。
“我对每种连击方式都进行了尝试，发现最大的的问题是技能连贯性不强，比如S+A键构成的上挑动作，接下来应该接砍击技，以维持砍击对象浮空状态，但这两个键距离砍击键太远，如果还要运用鼠标切换武器的话，很可能就断连了。再比如……”
对每种连击方式都进行了尝试，这句话就足以让人下巴掉下来！游戏总共设置了十几种技能，技能搭配就可以排列组合成几十种，要每种技能都测试出可以连击的技能，而且在这么短时间内，不间断测试，别说比登天难了，比冲出银河系直奔宇宙黑洞还难上数倍。
这哪是新手开车，根本就是E级赛车手，刚冲出起跑线，别人还在起步，他就已绕了赤道一圈。
他指出了四种毛病，经过测试员一测，还真是一针见血地直击要害。
“我建议，如果对操作要求高的话，可以让玩家自设操作按键，这样就能一定程度上避免不便，增加玩家的自由度和灵活性。”
“好！”HR的一声好，像海浪一般形成了连锁反应。
“这提议真是太好了，我想想要怎么改。”
“这么多问题我居然没发现，太失职了。”
“完蛋，感觉我要加班了哈哈哈，不过小伙子你真是太棒了。”
……
几天后，白轻侯接到了HR的电话。
白轻侯正式上班第一天，穿着一身正装，系好领带，早早便到了公司报道。
测试部门的人员共有十二位，全部在一间大办公室办公，人手一台电脑，白轻侯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
白轻侯安顿下来后，那天指导他的测试员王俊主动过来跟他搭话：“嗨，那天你表现得不错啊，我接触游戏这么久，都没见过像你这么牛逼的玩家。”
明明是夸赞的话，白轻侯看着幻觉对话框的字，却像看冰雹一样，冷不够，还字字带着刺。他没放心上，摇摇手：“没，高手很多，我只是一颗豆芽。”
“你是豆芽，那我们是什么？豆芽都不配？”王俊挑起眉头。
“你们是为游戏供氧的参天大树，我只是个喜欢游戏的豆芽。”
王俊听他说话语速慢得像龟爬，皱紧了眉头：“你说话怎么回事？我记得你那天不是用电子对话框打字的么，怎么今天不用了？”
“我想多跟人开口‖交流。”白轻侯微微一笑，今天第一天上班，接触那多人，可以锻炼语言能力，对他来说充满了新鲜感。
王俊没什么表情地干笑一声：“你原来玩的什么游戏？”
多次打击积累的社会经验让白轻侯练就了一双敏感的眼睛，察觉到王俊眼神里的不耐烦，白轻侯换成了电子对话框：“自由联邦。”
王俊斜看了一眼文字：“自由联邦不是停运了么？”
“它还活在玩家们的心里。”
“自欺欺人不好，”王俊道，“以前我也玩，停运后我就转玩别的了。你原来在哪个区，叫什么名？”
白轻侯也没想过对方问这个会有什么目的，稀里糊涂地就报出了自己的ID“老白”。
王俊吓得站起来：“我去，不是吧，老白，你是那个战神老白？”
白轻侯点点头，他有这么出名吗？
他只沉迷游戏，除了公会的事情一概不管，所以压根不知道他的名字在自由联邦里简直可以呼风唤雨，别人随便打个“老白小弟”的旗号都能作威作福。
这名字惊动了全部门的人，作为游戏技术人员，他们或多或少都接触过这个热门游戏榜首的MMORPG游戏，对战神老白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于是仰慕的、八卦的、凑热闹的通通一锅炖了，七嘴八舌地围上来，像一群初见世面的小鸟叽叽喳喳，不到半天时间，这充满八卦气息的鸟鸣就传遍了整个公司。
《自由联邦》亚服第一的战神老白就在公司当游戏测试员。
“战神老白？”八卦之风刮到鞠小冉这里的时候，她暂时放下手中的活，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也没想起这名字有什么与众不同。
“小冉你不知道吗？《自由联邦》的亚服第一啊，只要玩这游戏的都知道他呀。”跟她吹八卦风的同事提醒她。
“哦，”鞠小冉继续埋头干活，看到一堆没处理完的工作，她为自己因为这个无关紧要的名字而停顿了一分钟而感到十分懊恼，“跟我没关系。”
战神又怎么样，亚服第一又有多了不起，还不是要喝水吃饭，回到现实工作赚钱？
八卦的同事见挑不起浪花，又另起了话题：“听说他面试那天测试我们公司新开发的ACT游戏，就做到了十分钟频繁更换武器且连击技能不间断，打出了十万的高分，我看了同事拍的录像，那操作水平简直神了。”
一股浓郁的崇拜气息钻进了鞠小冉鼻里，酸臭得都快让她窒息：“是吗？那不错啊，有前途，公司可要好好培养。”
“唉，为什么一谈到跟游戏有关的话题，你就一点兴趣都没有呢？”同事十分苦恼，“明明就在游戏公司工作，可每次跟你说到游戏的玩家、设定、玩法等等，你就没话可说。”
“因为我是媒介专员，不是测试员，我的工作是宣传游戏，”鞠小冉抬头一笑，“而不是玩游戏。比起游戏的内涵，我更关心如何宣传好游戏，让公司盈利，让我钱包发福。”
“我不明白诶，你不玩公司上市的游戏的话，那你是怎么宣传游戏特点的，还能每年都拿业绩第一？”
鞠小冉指尖一顿，笑意更浓：“大概是因为我会瞎扯淡吧。”
晚上九点，公司的人七零八落散了干净，走廊的白炽灯发出惨淡的光，鞠小冉从文件山里探头出来，收拾好今天的工作文件，打了个疲惫的呵欠。
看到走廊已没有人，她关上办公室的门，点开硬盘里的隐藏文件夹，一排排的游戏程序图标顿时铺满了整个屏幕。
这居然是公司开发过的所有游戏，包括未上市便无疾而终的。
哪有不玩游戏就能拿下业绩第一的媒介，就算一张嘴皮子能吹得天花乱坠，但没有实打实的功底和对游戏的深入了解，她连公关的资本都没有。
然而游戏就等于颓废地浪费时间，工作赚钱永远是第一要务，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人生理念。她不想在人前暴露自己颓废的一面，所以才会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一人为工作而游戏。
是的，她从来不会为游戏赋予“玩”的含义，而是用“为工作而游戏”来强烈地划分她与玩家的三六九等区别。她只是为了工作赚钱而已，不是为了游戏而游戏，与那些颓废的人群天差地别。
她点开准备上市的ACT游戏，过了开场动画后，正打算开始游戏，再了解一下游戏的设定，但视线却不知为什么定格在了“训练模式”上，那是为了方便新手练习技能连击而设定的模式，玩家可以操控角色对砍击对象进行攻击。
——“他面试那天测试我们公司新开发的ACT游戏，就做到了十分钟频繁更换武器且连击技能不间断，打出了十万的高分。”
同事的话像魔咒一样绕着神经旋转，鞠小冉死死地盯着“训练模式”，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口，鬼使神差地，她将鼠标从“开始游戏”挪向了“训练模式”。
点击，进入。
砍击对象进入视线，挑衅地对她张牙舞爪。她的嗓子干涩地冒起了烟，就像是久未尝到血肉的饿狼，饥渴地渴望能狂饮砍杀对象的鲜血，她额头的血管突突直跳，呼吸越来越重，压在键鼠上的指尖激动地颤抖。
按下吧，就放纵一回，没有人看到你的颓废，你可以自由地享受这一段美好的游戏时光。
不行，你别忘了自己的信念，游戏会毁了你人生，你应该要全身心投入工作赚钱。
放纵吧。
不行，你要克制！
放纵吧。
不行！
……
矛盾的两个小人在脑海里打起了架，鞠小冉憋得快要窒息，一不小心，指尖碰到了攻击键。
“唰！”剑发出令人振奋的砍击声。
她沉寂已久的热血沸腾了。
手指灵活地在键鼠上跳跃，角色冲刺、斩击、横劈、挑至上空，回旋斩后落地，从前后左右四方不停斩击，武器声催命似的不绝于耳，右上角的分数疯狂跳跃，100……1000……5000！
数字还在跳跃，角色还没停下，对象连站直的机会都没有！
9700……9800……9900……9955……
手机忽然响起，她吓一大跳，动作停下了。
分数也可悲地停在了远远不能跨越的十万分前。
她看到来电人，疲惫地接听了电话。
“怎么回事，那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又跑去玩游戏了！”母亲的吼声穿破耳膜，鞠小冉望着屏幕上的角色，心虚得冒汗：“没、没有，刚去了一趟厕所。”
“真没有？”母亲怀疑地提高了语调，“你就在游戏公司工作，每天都那么晚不回家，谁知道你是不是背着我们玩游戏？”
“妈，我是为了工作。”
母亲还是不肯相信，字字句句带着刺：“你要真是为了工作，就辞职了到有钱途的大公司去。别忘了你爸还躺在病床上，缺钱用。”
“我现在回去了，有什么回家再说吧。”鞠小冉不愿跟母亲再扯这些陈年旧事，匆匆挂了电话后，对着屏幕上定格在9989的分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