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央大晋公主
重平2025-07-28 17:162,945

  腐肉为泥,白骨作壤。

  死渊王庭边缘,一片以僵尸残躯滋养的“腐骨桃林”正渗出粘稠的浆液。虬结的桃树枝干呈现病态的紫黑色,枝头悬挂的不是花果,而是一颗颗干瘪萎缩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里摇曳着幽绿磷火。林间弥漫着甜腻与腥臭混杂的瘴气,寻常生灵吸上一口,顷刻便会血肉溃烂,化为滋养桃树的腐料。

  此刻,林中踉跄闯入一道青影。

  百事通残破的丞相袍已被血污浸透成酱黑色,胸前狰狞的伤口虽勉强止住流血,却不断渗出混杂灰败花瓣碎屑的脓水。他每走一步,脚下便晕开一小圈枯萎的草痕——那是《葬花天书》残页反噬的葬灭死气,正从内而外蚕食他的生机。他佝偻着背,昔日智珠在握的从容荡然无存,只剩油尽灯枯的狼狈。

  桃林深处,一座以整条脊椎骨为梁、肋骨为瓦的森白亭阁突兀矗立。亭中石凳上,端坐一人。

  吴纫菲。

  纵然身处这污秽死地,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一袭素白宫装纤尘不染,裙摆却以金线绣着九条狰狞盘绕的噬魂蟒。颧骨略高,衬得那张玉雕般的脸庞愈发冷峻威严。她未戴任何钗环,墨色长发用一根不知名的惨白骨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慵懒的杀机。她指尖正捻着一片从亭外飘入的腐桃枯叶,叶脉在她手中无声化为灰烬。

  百事通扑倒在亭前石阶,喉头滚动,却因伤势过重,只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混杂着断续的呜咽:“殿…下…狮马…那畜生…反了…”

  “哦?”吴纫菲眼皮都未抬,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却字字如冰锥刺骨,“本宫的百相大人,当年舌绽莲花,硬说这具古战场挖出的狮骸骨有‘吞月之相’,乃天生坐骑良材。”她终于抬起眼眸,那双瞳仁竟非人色,而是流转着熔金般的暗金光芒,冷冷扫过阶下如死狗般的谋臣,“如今,你这双慧眼选出的坐骑,却差点把你撕成碎片?”

  极致的嘲讽,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在百事通残存的自尊上。他浑身剧颤,枯槁的手指深深抠入腐肉泥地,喉间腥甜翻涌。

  “废物。”吴纫菲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缓缓起身。素白宫裙无风自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悄然弥漫,亭阁四壁的森森白骨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呻吟。她指尖微动,一道金光没入百事通眉心。后者浑身一震,胸前翻涌的葬灭死气竟被强行压制下去,虽未愈合,却不再恶化。

  “滚去界门边等着。”她一步踏出骨亭,身影已在百丈之外,只余下冰冷余音在腐桃林中回荡,“本宫倒要看看,这畜生长了几个胆,敢噬主!”

  死渊王庭,万骨祭坛。

  狮马僵尸正踞坐于由无数骷髅头颅垒砌的巨座之上,猩红魂火吞吐,吸纳着下方万千骸骨士兵朝拜时散逸的阴煞死气。骨座旁,斜插着他那柄布满紫黑魔纹的巨大骨刀,刀柄上那颗吞噬碧眼僵尸后形成的碧绿晶核幽幽闪烁。

  骤然!他猛地抬头,两点魂火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疯狂摇曳!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惊悸与怨毒瞬间冲垮了他的狂傲!

  “吴…纫…菲!”喉骨摩擦出野兽般的低吼。

  祭坛边缘,那素白宫装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那里,与这污浊死地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是整个死渊的核心。

  “见到主人,还不起身跪迎?”吴纫菲声音平淡,暗金眼眸毫无波澜地扫过那狰狞骨座。

  “主人?”狮马僵尸缓缓站起,骸骨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发出密集的“咔咔”声,周身蚀骨尸炎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碧火熊熊,将半边祭坛映得惨绿!“本座如今是死渊之主!宝游第七层的王!吴纫菲!你不过是本座踏碎中央大晋前,一块碍眼的垫脚石!”

  话音未落,他右爪已隔空狠狠抓出!

  轰隆!

  祭坛上空,惨碧尸炎瞬间凝聚成一只覆盖百丈的巨型骨爪!爪心深处,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面孔沉浮,正是被他吞噬的碧眼、腐尸王乃至大晋公主当年残留的一缕怨念!巨爪撕裂空间,裹挟着冻彻神魂的阴寒与焚灭万物的怨毒,朝着吴纫菲当头抓落!这是蚀骨尸炎吞噬本源后的至强一击!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化神修士魂飞魄散的恐怖一击,吴纫菲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她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

  掌心之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柄“斧头”。

  此斧非金非玉,通体呈现一种混沌未开的暗沉色泽,斧刃并非开锋的利口,而是一道不断扭曲、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裂缝!斧柄粗糙,如同某种巨兽的腿骨化石,缠绕着丝丝缕缕凝固的暗紫色血筋。一股蛮荒、凶戾、斩断一切因果宿命的恐怖气息,从这柄名为“魔干”的斧头上弥漫开来!

  “孽畜。”吴纫菲红唇轻启,握着那粗糙骨柄的纤纤玉手,随意地、如同拂去尘埃般,朝着那遮天蔽日的碧炎骨爪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刺眼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开天辟地之初就已存在的细微黑线,从魔干斧那道漆黑的斧刃裂缝中悄然延伸而出。

  黑线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镜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平滑到令人心悸的黑色缝隙!缝隙边缘,时间与法则的碎片如同崩解的尘埃,簌簌剥落!那威势滔天的碧炎骨爪,甫一接触这道黑线,就如同热刀切牛油,毫无滞碍地被从中剖开!爪心那些哀嚎的怨魂面孔,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那斩断因果的斧意下彻底湮灭,化为虚无!

  嗤——!

  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切割声响起。

  狮马僵尸庞大的骸骨之躯猛地一僵!右臂肩胛处,一道平滑的切口凭空出现!包裹着紫黑魔纹的坚硬臂骨、翻腾的蚀骨尸炎,乃至他寄托于臂骨的部分本源魂火,如同被最精准的外科手术刀切除,齐肩而断!断臂连同半截骨刀轰然砸落祭坛,溅起大片骨屑!

  “吼嗷——!”

  这一次的咆哮,再非狂傲,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恐惧!猩红魂火疯狂摇曳,几乎要脱离眼窝!他死死盯着吴纫菲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暗沉斧头,如同见到了九幽最深处的噩梦!

  逃!

  没有任何犹豫!狮马僵尸仅存的左爪猛地拍在胸口!

  “噗!”一口粘稠如沥青的紫黑色本命尸血喷在断臂处!血光爆闪,化作无数扭曲的魔纹将他残躯包裹!下一刻,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暗紫色血芒,带着凄厉到变调的尖啸,朝着死渊最污秽黑暗的“腐髓沼泽”深处亡命遁去!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残影!

  吴纫菲并未追击。她只是冷冷瞥了一眼那道仓皇逃窜的血芒,暗金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魔干斧在她手中无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她转身,目光投向祭坛边缘某处虚空。

  “看了这么久,还不滚出来?”

  虚空如水波般荡漾,一道笼罩在温润玉白光晕中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鹿骊阳神。他面色复杂,对着吴纫菲深深一揖:“日月宗鹿骊,拜见大晋公主殿下。”

  吴纫菲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那熔金般的瞳孔仿佛能洞穿神魂,让鹿骊周身玉光都微微波动。

  “日月宗?”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鹿骊,你莫非还在做着重返宗门的春秋大梦?”

  鹿骊心头一沉,恭敬道:“求殿下指点迷津。弟子虽被放逐,然道心未泯,日夜思归…”

  “归?”吴纫菲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嘲弄,“回哪去?回那早已被‘木气’蛀空的朽木山门吗?”她抬手指向死渊王庭东南方,那片广袤无垠、却被诡异青灰色雾气笼罩的“沉眠古林”。

  “你日月宗那位高高在上的木辰星君,”吴纫菲一字一句,如同寒冰坠地,“早在三载之前,便已化身‘木魅’,以通天修为撕裂界壁,潜入了这宝游秘境深处。”

  她盯着鹿骊瞬间惨白的脸,吐出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

  “你以为他为何而来?寻宝?问道?”

  “他是为了你这一身历经万劫不灭、至纯至净的…阳神本源!”

  “那老木头,要拿你的阳神做灯油,点燃他那盏腐朽的‘长生古灯’!”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东南方沉眠古林的深处,一缕若有若无、却带着无尽贪婪与腐朽气息的青灰色神念,如同跗骨之蛆,悄然锁定了祭坛边缘的鹿骊阳神!

  鹿骊如坠冰窟,周身玉光剧烈震荡!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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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磨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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