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谢满再怎么逃避,天天和柳慈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不可能真的不涉及那件事情,扯下外表的羞耻布,像个大人一样讨论这件事情。
柳慈的身体真的是眼见着削瘦的,她本来就是纤长那一挂的,现在更是细条,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担心。
她倚在沙发上,大半个身体好像和沙发融为一体了,深深的陷了进去,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她眼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抬头看着谢满,一下子憔悴了十岁。
“小满,来我身边坐。”柳慈伸手拍拍自己身旁,手上布满青筋。看得谢满鼻头一酸,按她的话坐到她身边。
“小满啊,这件事是妈妈对不起你……”她把谢满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腿上,两个不同年龄段的皮肤状态差别一下子就出来了,即使柳慈保养得再好,也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她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可是,大人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的,感情也不是……”
“这件事情确实是妈妈做错了,妈妈应该给所有人道歉,最对不起的,是你林玲阿姨……”柳慈抹了把眼泪,“妈妈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也来不及了,可是妈妈还是要说,因为我顾不上其他人的眼光了,我最在乎的是你啊,我唯一的女儿……”
谢满心里波涛汹涌,脸上也是满脸泪水,柳慈抱着她哭得失了声。
小的时候她做错了事情,一开始还会老老实实的跟谢国庆道歉,希望求得他的原谅,希望他能喜欢自己,比之前更喜欢,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到后来她渐渐的发现了,谢国庆不喜欢她,和她做了什么事情根本没关系,他不喜欢她,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生。
而现在即使柳慈做错了事情,她也继续喜欢她,即使她没办法原谅她,但就像柳慈所说的,感情这个东西又怎么说得清楚呢?
谢满轻轻伸手推开她,拿过茶几上的纸巾塞给柳慈,“我不知道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从小您就教育我,做错了事情就该接受惩罚就该道歉,即使像您说的,感情的事情说不清楚,但是行为却可以!”
柳慈擦干净了眼泪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小满,给妈妈一点时间好吗?”
庄然之前在谢满心里是神一样的存在,不接受任何玷污,所以这次的事情让谢满如坠梦境,完全不敢相信,并且不敢相信的不仅仅有她,还有身边的所有人。
这个时候她更是庆幸,庆幸转学来了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虽然有诸多不舍,但是一想到回到熟悉的环境,生活着陌生的人,就无比的难受。
夜半梦醒时分她睡不着了,就会想,庄野是个被生活中困难击倒的人,也或许是被感情击倒的,在一堆问题的情况下他选择了逃避,老早的出了国,真是懦夫的行径。
可半梦半醒之间她又会想,真好,庄野还能跟着他妈妈一起出去,至少他的身边还有她。
可能是夜晚更加让人多愁善感,谢满想的不只是庄野现在在怎样生活,习不习惯国外的气候饮食生活习俗,也会想着说,如果有一天他们还能再见面,那会是怎样的模样,他们谁会先开口?
谢满困极了,什么都没想出就沉沉睡去,她当然会说是想的东西太多容易困乏,才不会承认是想不出来。
她和庄野哪儿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呢,她想,他巴不得躲她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要见面了才好。
也罢,一辈子也不过几十年,醒醒睡睡也就过去了。
往后的生活是谢满从小在梦中出现过的,周围的同学不再把自己当成变态,有一两个交心的朋友,成绩也说得过去且未来可期,除却一些人不在身边,简直就是她心中最好的样子。
啊。
谢满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一时间有些站立不稳,她扶着身后张公公勉强站定,好像听了一件什么荒唐可笑的神情,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站了好一会才发着颤说道:“怎么没……怎么……?”
她说的语无伦次,太监却明白,跪在地上道:“在五殿下行宫里溺水没了的,几个时辰后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殿下节哀!”
谢满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是被吸去了三魂六魄一样,脚步不稳的被张公公扶着走远,那小太监几乎匍匐在地上,等谢满走远了才利索的起身离开。
“溺水……溺水……怎么可能是溺水?”谢满呢喃道,手边紧紧抓着张公公的手臂才不至于倒下去,陆淮浔是最擅长游泳的,怎么可能是溺水身亡?!
张公公从怀里抽出一只手帕交给谢满:“殿下擦擦,别让人看了笑话!”
谢满满脸的泪,几乎连路都快要看不清,她以前最喜欢做的就是和陆淮浔一起捉弄教书的少傅,一起在避暑圆的池塘里捕鱼,她现在会游泳就是陆淮浔教的,可是这样擅长游泳的一个人最后却是被淹死的。
“张公公你信么?我五哥是溺水……的么?”谢满泪眼朦胧的看向张公公,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再怎么也不敢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饶是她再是费尽心思也想不到这宫里有多少明枪暗箭!
张公公年纪大了,两腮边有数不清的白胡须,脸上也是历经岁月的沧桑,他满眼疼惜的望着谢满,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道:“信与不信已然不重要了,五殿下和殿下交情好,定是希望殿下能好好活下去,能查清楚真相自然是好,可查不清楚也没人能怪罪,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再去陪五殿下最后一程!”
原定三天后陆淮浔下葬,由于生前受皇上喜爱,特破例追封为浔王,葬皇陵,诸皇子也加急修建王府,勒令一个月后所有皇子都搬入自己的王府,包括七岁的谢满。
谢满没有心思去管自己到底要搬到哪里去,她满脑子都是陆淮浔,那是她最亲近的五哥,也是对她最好的五哥,可就算她这样费尽心思也没能见到陆淮浔最后一面,
谢满在侍卫们抬走檀香木棺的时候体力已经有些透支了,她整整守了三天,眼睛已经因为流泪太多造成看东西都看不清了,她迷迷糊糊的看到几个侍卫上前架起棺材,自己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最后她只能摊在张公公的怀里望着陆淮浔离开的方向想,除了她母妃唯一一个知道她女儿身的人也没了!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殿下了!
一个月后。
各皇子搬离皇宫,谢满这才想起当时从李公公手里要来的那个小孩,问了才知那人竟还在客栈,便起身前去查看他的情况。
那小孩看起来和他一般大,洗漱干净换了套干净的衣裳,看起来面容红润了许多,五官更加突出,这么小的年纪就看得出来以后必定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只是他情绪有些不稳定,谢满一靠近就在床上瑟缩成一团,搞得她好半天都没敢过去。
谢满大病初愈,走几步都有些费力,她撑坐在桌子旁边有些无奈,问旁边的小二是怎么和他相处的,那小二献宝似的拿出一小块甜品,果然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人眼睛亮了起来,不自觉的望着那块绿豆甜糕,似乎还在细细的咽着口水。
谢满有些好笑,由张公公扶着走到那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谢满表情过于严肃,床上的人吓得一时忘了朝里缩,呆呆的望着谢满:“……慕。”
声音小说的还含糊,谢满凑近道:“什么慕?”
谢满这一偏头就露出内里一件黄色的衣领,床上的人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样,许久没说出话来,两只好看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件黄色的衣领,似要盯出个洞来。
“啧,”谢满直起身,衣领也从那人眼前移开,想想他刚才盯着甜品差点流口水的样子道:“就叫流慕吧!你今年多大?”
“十岁!”
这次回答得十分清晰,倒是有些出乎谢满的意料了,“十岁……”谢满喃喃道:“我五哥也是十岁……”谢满这样想着,眼前的人的模样很快和脑海中想了千百遍的人影叠加起来,竟还真的有些许相似
特别是这双眼睛,干净透彻。
最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谢满将他带进了离王府,而一向情绪不是很稳定的流慕居然也老老实实的跟着去了。
大概他趋利避害的天性让他觉得谢满是个可靠的人,至少不是会伤害他的人。
谢满每天早上都会进宫去向皇上和母妃请安,宫里的妃子很多,但贵妃只有一个,深受皇上宠爱的贵妃诞下谢满更是直接从湘妃晋升为贵妃,久而久之便是谢满母妃一人独占这贵妃的名号,称呼也就直接变成了贵妃!
本来贵妃向皇上请旨的话谢满可以不用出宫,她是皇上最小的“儿子”,又是最喜爱的贵妃诞下的,但贵妃却也未曾说过半句这样的话,只是含泪送谢满出了宫门。
直到这朱红高墙被远远抛在身后时谢满才反应了过来,她以后再出宫不必躲藏着了,她从今往后生活在离王府,成年之后更是直接去封地,再不用接触这宫里的事情,到时候还能将母妃接来享天伦之乐。
可谢满终究是经历的事情太少了。
当她府里的人喝了为她熬制的汤药突然七窍流血而亡的时候,她甚至整个人都在颤抖!张公公冲上来抱住她检查她的身体发现无恙时心才落回到肚子里。
“殿下,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