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女子见齐瀚抬头,以为引起了齐瀚的注意,带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笑容越发温婉:“妾等毕竟是太后娘娘送来侍候王爷的,却受如此待遇,自然担忧是否是恶仆故意苛待,挑拨王爷和太后的情分。但若是妾等犯了错王爷责罚却是应该,只是不知错在何处,还请王爷明示。”
话里话外便是用太后来压他了,齐瀚收回落在那小厮身上的目光看着她道:“你是赵家的庶女?”
蓝衣女子缓缓俯身,脸上笑容矜持:“是。”
“端王府比不得赵家殷食,尔等不习惯便请示太后回去。”齐瀚道,“王府没什么进项,一直是端王妃拨钱养着的。”
赵倩一行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可王妃分明还未入府……”
太后娘娘让她们来之前没跟她们说过端王府这么穷啊!端王妃还没嫁过来就开始补贴了?
右一嬉皮笑脸道:“是啊,每半月我都得去寻王妃领咱们王妃的用度呢,如今封府,消息传不出去,王妃还不知道你们入府了,上半月也没拨你们的钱,各自节俭些吧。”
齐瀚没说话,似乎默认了。
一群妾室都傻眼了,虽说她们的家族没什么地位,自己又是庶女,但过的也不至于像端王府这样差,她们是怀着得宠的心来的,也知晓谢南嘉不好相处,什么方法都想过了,却没想到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齐瀚见下面那小厮低着头双肩颤抖,波澜不惊的眸子泛出了涟漪:“右一,送人。”
右一神情严肃下来,剑锋微微出鞘,妾室们只能委委屈屈的告辞走了。
齐瀚点点茶杯命令站在那关注已久的小厮道:“你过来,添茶。”
小厮直接上前拿起火碳上的炉子要添水,却被烧的滚烫的炉柄烫得手一抖,下意识一松手,滚烫的炉子和滚水险些到在两人身上。
齐瀚眸光一沉,手腕一抖扔出杯子将炉子撞飞。强行握住了那小厮被烫的发红的手一边:“不知道隔张帕子么。”
右一长剑出鞘:“什么人?”
府中小厮怎么会连这点小使都做不好?
“不得放肆,右一,去取烫伤药,其余人退下!”齐瀚呵斥道。
旁边的人大气不敢出,低着头退了出去,心里却翻起了惊天骇浪,难怪王爷不宠幸妾室,原来喜欢小厮!
右一走之前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小厮被齐瀚包在手心里半寸肌肤没漏出来的手。
若是男人的手,绝不可能这么小。
等人全部退下,齐瀚小心翼翼的罩住她受伤的手:“王妃特意前来关怀我,我方才却戏弄你,是我不该。”
谢南嘉脸上带起了红晕,挣了一下手,却没挣脱开:“是臣女来的不巧了,耽搁了王爷和妾氏们相聊甚欢。”
带着几分赌气的话听得齐瀚心下一软:“本王那些话说给谁听的王妃不知?”
谢南嘉微微一怔:“王爷怎么发现我的?”
她发脾气的模样落在齐瀚眼中就是一只小猫咪伸出了爪子愤怒的喵喵直叫,齐瀚眉目越发温柔:“你身上的香,是你兄长特意给你调制的乐薇,有安神静心调理内力之用,满京城寻不出第二个。”
谢南嘉恍然,她自己习惯了,便未曾注意过,但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王爷怎知乐薇香?”
上次她练功出了岔子,内力紊乱,体质虚弱,却不敢告诉谢夫人怕她担忧,只告诉了谢秉文,谢秉文便想方设法的给她调了这味药香,这分明是她与兄长的小秘密。
齐瀚微微垂眸:“曾听秉文兄谈起过。”
谢南嘉一时有几分恼羞成怒,自家妹妹用的香,哥哥怎么拿出来闲谈,害得她丢脸穿帮。
右一送上药来,齐瀚用帕子一点点擦去谢南嘉手上伪装涂上的褐色药水,看着虽然算不上细腻却素白干净的手被烫的红肿,眼神越发暗沉,他不该与她胡闹的。
谢南嘉见着自己生了薄茧的手,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手:“这不合礼数,臣女自己上药便是。”
她都敢乔装来看他了,还谈什么礼数?齐瀚握紧她的手,上药的动作却无比轻柔:“你我即将成亲,无需计较。”
谢南嘉感受到伤口上的凉意,看着齐瀚微微拧起的眉,心情有几分低落:“臣女的手……不好看,王爷见谅。”
齐瀚刚好给她缠好纱布,闻言便捧着她的手缓缓低下头,在谢南嘉惊愕的神情中吻了上去:“很好看。”
谢南嘉脸上滚烫,连忙收回了手:“王爷!”
“王妃的手,纤长有力,很好,我不喜你自称臣,便称我即可。”齐瀚说的很认真。
谢南嘉心乱如麻,说话也放肆了些:“王爷那些妾室的手柔软细腻,如美玉羊脂,我一双手生了茧,怎么比得上。”
前世齐宸因此事多番冷落她,她再也不敢习武,每日用药水养着手,却也及不上那些女子从小精细养起来的,还被她们多番讥讽嘲笑,时间长了她也更不自信了。
齐瀚握住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她们的手可拉得开能射虎的弓?可能武得起红缨枪,挥的动青虹剑?她们的手可挥的起长鞭从坍塌的石墙下救人性命?”
谢南嘉瞳孔微缩:“你知道?”
那年京都地动,她和谢夫人一起在寺庙祈福,墙塌时,她用长鞭缠住了一个站在墙根下的孩童,将他救了出来。
齐瀚看向不远处持剑驻守的少年道:“那是右一。”
齐瀚还记得他第一次见谢南嘉,在各家妇孺孩童尖叫惊呼哭闹吵的他头疼时,那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女,冷静沉着,挥着鞭子救出了混乱中和他走散的右一。
她偷偷的将用力过度勒破手心流出来的血蹭在红色衣裙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容明媚灿烂的去安慰自家受了惊吓的母亲。
齐瀚那时便知道,这个小女子和京中别的闺秀都不一样。
后来他看见谢秉文赶过来接他们,便知道了这是宁远侯府的姑娘。
齐瀚道:“你以为,为什么满京城哥儿单独有秉文与我成了挚友。”
谢南嘉眨巴眨巴眼,难道是因为她?
不不,这样想有些自恋了,谢南嘉试探着道:“因为哥哥文武双全,潇洒俊朗……”
“是因为他妹妹灵动可爱。”齐瀚打断了谢南嘉。
谢南嘉唇角压制不住的向上扬,眼神几乎不敢看齐瀚,结结巴巴道:“王爷谬赞了,其实、其实我还是有很多缺点的。”
齐瀚道:“我知晓你琴棋书画无一精通。”
谢南嘉嘴角成功拉下来了,干巴巴应了一声:“臣女惭愧。”
“但刀枪剑戟你却无一不会。”
谢南嘉表情木然:“呵呵,谢王爷称赞。”这算个鬼的赞扬,说出去她都会被人笑死。
齐瀚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可本王只倾慕这样的女子。”
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脑袋里炸开了,逼得她从双颊红到了耳根。
齐瀚将茶递给了谢南嘉:“那些妾室合起来,也不及王妃半分,都是太后所赐,与我无半分关系,本王家贫养不起妾室。”
谢南嘉别扭道:“别说十个,一百个你都养得起。”
“可偏偏不够娶个王妃。”齐瀚低沉的嗓音勾的谢南嘉心痒痒的。
她耳尖红的滴血:“聘礼都下了,怎么不够呢?”
“若要供养王妃,应当以江山养之,饮天山水,着江南锦,食御膳房,住凤鸾殿,这才配得上。”齐瀚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但每一份向往,却都带着谢南嘉。
“别胡说了。”谢南嘉侧过脸,“现在还被关在府里出不去呢。”
她取出一个荷包递给齐瀚:“你先拿着这个。”
齐瀚取出东西将荷包放在了另一边,几张纸打开一看,足足二十万两银票:“看来今日王妃是来给为夫送月例银子的。”
谢南嘉扬起下巴:“月例银子一个月两次,给了就没了,这是额外加的,免得你又背后编排我。”
齐瀚知晓她是怕他被关在这里受委屈,收起银票道:“多谢王妃了。”
谢南嘉看他拿出来的荷包便是上次她绣的,和桌子上躺着那个精致华丽的一对比简直惨不忍睹,勉强看得出个形罢了,忍不住道:“这个旧了,桌上那个更新,王爷要不换一个?”
齐瀚坚定地将银票放进了谢南嘉绣的荷包里:“这个绣纹匠气,没王妃绣的灵动,我不喜欢,旧了只能请王妃辛苦再给我做一个了。”
谢南嘉哼了一声,收起荷包,又掏出长公主送的玉棋子出来:“长公主送的棋子,给你禁足时消磨时间玩。”
她想了想,心虚道:“长公主赞我棋艺尚可,琴棋书画倒也不算无一精通。”
话说,齐瀚和长公主没什么交情,应该不知道长公主不会下棋吧……
果然,齐瀚神色如常的收了棋子,只道:“既然如此,我这几日便学学棋,日后好与王妃手谈?”
谢南嘉一愣:“你不会下棋?”
“惭愧,未曾学过。”
谢南嘉一下就乐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日后我好好和王爷下几句,今日天色已晚,哥哥怕等急了,我得回去了。”
齐瀚轻声道:“你无需忧心我,在家安心的等着出嫁就是。”
谢南嘉抿唇点了点头:“好。”
今日一见,只觉得两人之间,亲近了不少。
谢南嘉回府后刚和谢秉文见上面还没说上话,便被谢夫人喊了过去了,谢夫人道:“宫里来旨,柔儿赐于贤王为侧妃,明日过府。”
“侧妃?”谢南嘉微微眯了眯眼,谢柔那日出了那么大一个丑,当场皇帝就说让她做妾,且要在沈婉婷之后进府,怎么突然又变了?
“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谢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