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家的厨房内，大姐江书燕正在大铁锅上贴大饼子，锅里炖着豆角和土豆，厨房内热气腾腾的，跟蒸笼一般。
此刻，江书华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录取通书陷入沉思，其实她还是很想去读技校的，这样可以早点上班挣钱，给家里减轻负担，而最关键的是物理这门短板折磨得她心烦意乱，一旦没了高考的烦恼，她便可以少受点学习上的煎熬。
江书燕端着一碗大乱炖掀帘走入说道：“依我看，还是念高中吧！将来好考大学，咱妈走的早，书同又小，身体也不好，净照顾他了，我毕业那时因得了爆发性肝炎才没下乡，后来进了街道手套厂，都没机会上大学，现在总算挺过去了，我也上班了，咱家也没那么困难了，你还是别去技校了，继续读高中吧。”这是她深思过的想法。
江大海摸着自己的胡子瞪着眼睛不高兴地说道：“你快拉倒吧！有技校上还不去？这屋这么小，啥住头哇！这通知书要是早点来，我都跟你闫姨结婚了，还至于这么干熬着？”
江书华看着爸爸撇了一下嘴回怼道：“我说老爸，你想往家领人我不反对，但那个姓闫的女人可不行，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江书燕看看书华又看看江大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真是的，我也不喜欢那个姓闫的女人，太浪!”
江大海气的在屋里来回走：“在你们眼里谁都不行，你妈走好几年了，左邻右舍都给我介绍对象，你们哪个都看不上。我这老光棍子没个老伴，家里没个女人，你们看看，这也不像个家样啊。”
江书华一下子从炕沿上跳到了地上，扯着嗓门喊道：“你看看你找的那几个女的有好的吗？一个有工作的都没有，姓裘的那个不是要一斤大米就是要一斤白面，还有这个姓闫的浪女人，也总来揩油，干啥？我家还没有吃的呐，这里又不是回收站，收购那些档次低的人，你看看大姐做好一点的都留给你和书同吃了，我俩吃的都是清水煮大白菜，炖萝卜片连点油花都没有，你还想找女人？不行，我坚决不同意，我们家养不起。要找必须是带工资的。”
江大海跺跺脚恨恨地骂道：“你就是一个混蛋丫头，不知道你老爸有多难熬。那你赶紧走吧！上技校吧！”
江书燕拍了书华一下看着江大海笑着说：“爸，你别不高兴，从内心讲我也不同意你现在找，我家条件不允许现在进人，书华，你如果愿意念高中就继续念，不要考虑那么多，这是你的人生大事。”
江书华苦笑了一下：“我的亲姐，我真不想读了，咱家就一个屋，四个人挤，爸还老打呼噜。天天放学到家都九点半了，你们都睡觉了，我还咋看书呀。我成绩也不是特别好，今天还被物理老师骂了，我都烦死了。万一考不上呢，那麻烦可大了，我不想下乡。再说了，当工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嘛，为四个现代化做贡献，很光荣啊。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嘛。支持我吧！”
江书燕摸着书华的手说道：“那倒也是。能上化纤厂上班还是一名国营工，挺不错的，我也很羡慕了，你看看我还是一名街道五七工，连找对象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江书华一下子高兴起来，把书包扔到空中大喊：“我决定了，就去技校，哈哈，解放喽，终于可以不用算题喽。”这一刻，江书华的幸福是那么的真实，笑容是那么纯真。
这天上午，张丽娜正在全神贯注算题，班主任郭老师却急匆匆地走到她跟前，一脸严肃地小声说：“张丽娜你收拾好书包到县医院急救室去，你父亲病了。”
张丽娜大惊，不可思议地看着郭老师，心脏差点飞出嗓子眼，她极速装好书本跟着老师向外跑去，接着一路狂飙来到了县医院，那个年代可是没有出租车，公交车也很少见，不论多急，都得靠自己的一双腿，到了急诊室后，她惊惧地呆望过去，只见戴云跪在地上，哭着拍打躺在病床上的张志国，“老张啊，你咋这么早就走了，你让我们娘几个怎么活呀？老天不公啊！”张丽娜的弟弟妹妹们抱着戴云痛哭流涕。
张丽娜不可思议地扔下书包扑上前去，抱着张志国的遗体用力地摇：“爸，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我了吗？你醒醒啊，醒醒啊。”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彷佛只要自己诚心，喊破了喉咙父亲就能从鬼门关退还到人世间。
张志国的同事小王站在一旁怜惜地看着，擦着眼泪说：“老张他……上班的路上突然就倒在了地上……送到这，医生说是……脑干出血……”
张丽娜久久地抱着爸爸的遗体痛哭，不愿撒手，因为她知道爸爸没了，自己在这个家的依靠也就没了，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这样重大的家庭变故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而言，简直堪比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