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晚,还是凉的,姑娘怎么站在外面?”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冒出,颜乐闻声回头,发现老人佝偻着身子,站在灯下,一手拄拐,一手提着灯笼,面色沉重地盯着她。
“你是?”
“一个无名的老翁而已。”
老人勾起一侧唇角,在布满皱纹的黝黑面孔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颜乐看着他,心底直打颤,这人若是站在黑暗里,绝对会被人以为是黑无常现身了。
她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很快就认出了他,“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晚上那个老人……”
老翁依旧面带笑容,诡异地看着颜乐。
“你……有事吗?”她被看得周身寒毛直竖,不由得说话声音也跟着一颤一颤儿。
老翁抿了抿嘴,慢悠悠地说道:“那个小子叫什么名字?跟你一块儿来的,你知道他被关在哪吗?”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找他?他魅力那么大的吗?”
“哦~还有谁找他?”老翁扬了扬下巴。
颜乐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别处,“额,也不是找他,而是想把他留下。我说,你怎么那么关心他?你认识他?”
老翁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不过我应该认识他母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母亲叫白缨,你跟那小伙子看起来关系不错,他家的事,你应该了解一些的吧!”
“了解不多。”
颜乐偏过头看了看门口那俩个小厮,两人见她在望自己身上看,连忙心虚地低下了头。
她想了想,大步迈进屋,老翁紧跟着进了屋,并快速关上了门。
“你……怎么会认识白缨?你找池飞到底想干什么?”颜乐索性摊开了问。
“池……你说他姓池?”老翁仿佛听错了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颜乐反问。
颜乐点点头。
老翁侧过身,双眼无神地望着地板,颜乐知道他在思考或者回想着什么……
她也不催促他,只默默地找了凳子坐下,过程中没发出一点声音。
想了许久,老翁终于转过头,有了要讲故事的苗头。
“你知道北京的池家吗?”
颜乐摇摇头。
“不知道没关系,你们从虎头山经过,是不是打算去北京呢?”
颜乐点点头。
老翁低下头想了想,抬头,“我可以帮你们离开这儿。”
“等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父亲是池家的管事,我跟着我父亲一直生活在池家,原本过着安逸和平的日子,直到44年前,那场大火让我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大火?”颜乐好奇心作祟,想要一探究竟,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场大火就和白缨有关,脑海里同时又想起了笔记本上提到的后悔的事。
老翁看了看她,说道:“我是见你们关系好,才跟你说这些的,那些事太久远了,我都快记不清了。哦,对了,我找不到他,只找到了你,如果你们逃出去了,在北京,千万小心一个人……”
“谁?”
“我不知道名字,”老翁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算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去北京就躲远点吧!我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提醒你们……”
他吞吞吐吐的语意不详,但颜乐直觉,他说的要小心的那个人绝不是戚康胜。
翌日中午,山寨里开始忙碌起来了,十几个小土匪来来回回地在走廊里跑动,咚咚咚的脚步声络绎不绝。
颜乐在牢笼般的上房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口那俩人打开了房门,恭敬地说了个“请”字。
随后,她被带到了会客的大厅。
站在大厅入口,那俩小厮走上前去跟周子实汇报了一声便退下了,颜乐见中央拼接在一起的两张大桌子上围坐满了人,有拿着大开山斧对着空气比划的,有一边大口喝酒一边挥舞大刀的,有高谈阔论的,还有小声低吟的……
一时间,周遭吵吵得不行,她的眼神在大厅里转了好大一圈,才发现了坐在周子实下首的池飞,长木桌尽头正上方,坐在周子实另一边的是一个戴着圆顶黑帽、侧肩膀搭着根长辫子的人。
此人正在闭目养神,好似周围的嘈杂都无甚能影响到他,颜乐最后还是将目光锁定在了他身上。
只见他年龄约莫四五十岁,皮肤白皙无光,脸上看着毫无血色,瞧得久了,竟还被颜乐瞧出了几分阴沉柔和之色,他右手食指抵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左手不停捻着一串佛珠,身体板正,端坐着一动不动。
池飞和周子实说了几句话,一转头,瞥见了颜乐。
“你杵在那儿干什么?快过来坐。”
颜乐走到池飞身边,乖顺地坐下,见他嬉皮笑脸地,顿时没好气地在心底发起牢骚,但是她并没有将不悦表现在脸上,她问:“你这两天都在哪呢?”
“哦,谢琇云看着呢,我走到哪她就跟到了哪,我怕她找你麻烦,所以就没去找你……”说着,池飞附到她耳边悄声说,“我这两天在山寨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大概也摸清了地形。”
“所以,你是自由的。”颜乐加重了语气。
“啊……是啊……怎么……你被关起来了……”池飞断断续续地话音彰显了他的心虚。
他这两天确实没去找她,也没想去找她,任何人被晾了两天,都会生气!
颜乐闷哼一声,“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表面上看起来不在意,内心里却早已打翻了上千个醋坛子。
谢琇云是真喜欢这厮啊!她不禁想。
就在这时,老翁驼着背悄无声息地走到颜乐与池飞中间,默默将一坛酒放下,然后转身离去。
颜乐视线随着老翁移动,一时兴起,在脑子里开始计划:今天就想办法逃跑,还要拉走池飞。
周子实见颜乐神思恍惚地盯着老翁的背影,笑道:“那老人是我爹多年前带回来的,寨子里原来的当家见他手脚利索就留着了,这么多年,也就在这里打打杂物,没什么稀奇的。”
“怎么?很多年前,你们就上山了?”池飞问。
“没有,我在郡王府做过事,后来才上山,我爹是近些年从宫里出来的。”
说了半天,周子实才想起来池飞还不认识他爹,于是侧身摆手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爹,叫周齐海。”
“哦,伯父好。”池飞站起来微微弯了下身。
周齐海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