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洞深处密林,几乎是没有人来到的地方,除非是有一些有特殊需要的人。比如李仆射这样的,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占很少一部分的,那些想寻求生命最后一丝刺激的人也会来到这里。
或许他们是一贫如洗的,但在这里他们可以拥有万贯家财;或许他们爱着某个人却无法得到善终,在这里可以圆满实现,总之你的幻想与美梦都会成真,却最终都是在迷离梦幻的世界里死去,再也走不出来了。
姑一看了看李仆射,又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幻梦洞,说道:“你真的要进去?这里我也不熟悉,而且幻梦洞的幻梦能力太强大,倘若是你的精神力量不足,就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话语中的提醒意味很容易就能够听出来。
李仆射笑了笑:“都来了,自然是要进去了,我这辈子最相信的一句话就是‘富贵险中求’,所以没有什么东西是好得到的,容易得到的也没什么好东西”。
姑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李仆射的观点,“这幻梦洞的规则是你进洞的时候一定要一心想着自己要做的梦,这样你的梦境才会是这些,否则就会发生偏移,按照你内心最强烈的某一点来幻梦”。
李仆射嗯了一声,“我这次就是来体验岁月的,所以我希望能够体会一场从婴儿到死去的这么一个过程,这样就好了”。
姑一看着李仆射不言语了。
“师傅您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第五峰估计该有很多事情需要您处理”,李仆射边走边说着,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或许出不了幻梦洞的事情,看起来信心倒是满足的。
女子看到李仆射的背影越来越小,突然喊道:“你有什么遗愿没有”?
此刻李仆射已经被黑暗吞没了,可却清晰的听到了冷面少妇的喊叫声,他双手合拢喊道:“你是咒我死吗?我的遗愿是假如我死了,你要为我伤心三天三夜,这就够啦”!
女子怔怔的站在地上不出声了,她突然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鲜红的嘴唇,想到了那晚的事情,再看了看李仆射的身影,她猛的起身,竟然也朝幻梦洞内走去,步伐与眼神都很坚定。
幻梦洞里面漆黑一片,李仆射没有点什么火焰,他可以顺着远处迷迷蒙蒙的七彩光来指引自己的路线,有潮湿的水从洞顶往下掉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地面却是干躁的,离奇错杂的石头陡峭而又突兀。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候,李仆射才在一个巨大的七彩屏障前停留了下来,方才指引他的光芒便是此物,李仆射看了看四周,可以料想这个光幕应该就是幻梦的开始了,踏进去就是幻梦的开启,至于能不能走出来,就靠自己的本事了。
李仆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光幕,只见破灭的光幕发出七彩的光芒,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着,梦幻而又美丽。
下一秒的李仆射,身影已经不在幻灭洞内了,他的身影像是停留在某处破碎的空间一样,除非他自己出来,不然再也没人能够找到。李仆射的造梦已经开始!
李仆射刚进了光幕不久,一个身穿白衣的美丽女子便出现了,她看了看眼前光幕,又头看了看,最终也是消失在幻灭洞里了。
有一座古老的村庄,定基在靠山的位置,这里靠近边关,因而战事不断,有时候战争火热,可以说烽火连三月了,村庄里不少的男子都被抓去坐了壮丁,说的好是为国家效力,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去充当炮灰了,但最近边关战事却也还好,发生的大乱并不多。
村庄深处,苏家。
“王婶,王婶,再努力一点,孩子就快生下来了”,一个穿着接生婆衣服的老妇此刻正坐在床沿,一个并不是很富裕的家的床沿还有些破损。她焦急的看着眼前大汗淋漓的女子,疼叫的喊声已经持续了不少的时间了。
“按理说不会出现这么长的时间,难不成这是难产了,我接生这么多年的,这种事情还是少见的,倘若真的是难产的话,那就可不妙了,她遇到过难产的例子,不是母亲和孩子都没有保住的,就是二保其一的,现在的这种情况应对起来,太困难了实在是”。接生婆自顾自想着。
当那个小孩鲜血淋漓的头部出来的时候,接生婆手上没停,嘴里也没停,一边鼓励着这个可以说孤家寡人的孩子母亲,一边对这个还没有完全到世界上的孩子说着:“你倒是快出来啊”!
孩子的一声啼哭打破这种严肃氛围的时候,接生婆大喘着粗气,抱着孩子到已经准备好的襁褓里,孩子看起来很瘦弱,这么瘦弱的孩子生得这么艰难,也是奇了怪了,她又朝前看了看,孩子母亲已经是晕厥过去了,但还有浓重的鼻音与喘息声,看起来都觉得很累。
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除了比一般的孩子要轻不少,比一般孩子要难生以外,其他没有什么不同,这是个生在苏家的孩子,后来让村里有学问的教书老先生给起了个名字,老先生戴着老花眼镜,古老的手摸了摸胡须,眼神浑浊,看起来一副能够洞穿天地的样子,他说道:“刚刚读到非淡泊无以明志,这也许就是缘分,那就叫明志吧”,苏明志,这个很普通的名字也就伴随了这个看起来很普通人的一生。
苏明志慢慢长大的岁月,父亲都没有回来过,听人说那些被征集到边关的人都回来过不少次,苏明志的母亲也会去向他们打听自己家丈夫的状况,可事实上他们并不清楚,因为一同被征集做壮丁是真,但却并没有分配在一块,散乱的分布让自己的军营里几乎是看不到任何同乡。
王氏教导孩子很严格,苏明志在没有父亲的岁月里,她给予了孩子深切的父爱,又当父亲又当母亲的,但家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王氏需要去养活孩子。没有办法,只能是去给富贵人家作个小厨子,她做菜的手艺是极好的,各种菜样,抬手就来,色香味俱全。村子里其余人家要是有什么红白喜事,那都得请她去烧那大锅饭。
苏明志还是和他小时候出生一样,长的很是瘦弱,同龄小孩的胳膊和他的大腿一样粗,并且他还矮,一眼就让人觉得又瘦又矮,像营养不良,事实上就算苏家一贫如洗,但王氏对于苏明志的饮食上,也从来都不吝啬,可这孩子虽然吃的多,却还是不见体重有所增加或者个子有所变化。
由于在其八岁的时候,身体还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模样,苏明志经常受到村里其他孩子的欺负,大的小的,都爱欺负他,这就导致苏明志的孤僻性格更加的严重了,他几乎不说任何话了,也很少出门去玩,甚至和母亲的话语都变少了,母亲也不知道如何去改变这种现状,她还有很多的事情,为了这个家的生存,她有些顾不上苏明志的情绪与变化了。
但一直待在家里的日子是无聊透顶的,特别是对于一个正当爱玩年纪的孩子而言,直到某一天,苏明志翻母亲带回来的包裹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里面有本书,那是属于苏明志的第一本书,书的名字叫做《儒风》,是一本儒家书籍,可苏明志并不认字,只能祈求母亲每天花一个时辰来阅读给他听,母亲耐不住这个孩子的执拗,所以也就每天回来花费一个小时来给他阅读。
苏明志对于《儒风》的喜爱简直出奇,他很清楚的记下母亲所翻阅的话语,然后再去书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找,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少的岁月。
同年,母亲拿出好不容易积攒的钱给苏明志交了学费。这个热爱儒家学问的孩子也同样热爱起了私塾,可私塾里的孩子们他并不喜欢,因为长期的不说话,苏明志讲话甚至都有一些嘴巴打结的感觉,他们瞧不起他,可他也同样瞧不起他们。
毕竟人多力量大,这个不受待见的孩子很快就被各种污蔑陷害了,他不想反驳也阻止不了,所以苏明志的学习生涯,仅仅持续一年就终止了,但也正是因为长期的积累与这一年的学习,苏明志已经大概能够读懂最浅显的文字了。
但生活还得继续,苏明志不可能没日没夜的待在家里,但他也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后来是母亲想了个方法,让年幼的苏明志同她一块一起去村里一个最富裕的白家做她的下手,让他开始去接触厨子这个行当,她知道这个年幼瘦弱的孩子,甚至之后连充军打仗的资格都不够,母亲已经在为他的未来打算了。
或许能无忧无虑的当个厨子,这样也好。
白家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家,只因为他们家的老爷是当了大官的,当然了,是个通过考试得到的文官,白家因此可以说是整个村子唯一有名流流动的地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一点,就是白家掌控着村子里的充军事宜,这一点就足够村子里大部分人的巴结了,不想让孩子当兵的得巴结他,想让孩子当兵的也得巴结他。
所幸这个白家老爷是个明事理,并不蛮横的文化人,懂得也多,并没有出现太大的过失错误,只是他那个婆娘,几乎就是村子里的一大恶霸了,仗着家里的权势。狗眼看人低的时候不在少数,且不时的在男人旁边吹吹耳边风,但村里众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了。
白家有个公子叫白亮,这个孩子完美继承了母亲的所有性格。霸道,强悍,值得说的是,他同苏明志在的是同一个私塾,而同样的,他对于苏明志的厌恶也是极其深的,就像虽然私塾先生很喜爱苏明志一样,他却无法违背其他那么多孩子的意愿,也只能将苏明志放弃了,同龄孩子也一样,他们不想读书的时候看到这么个热爱读书的孩子,怎么可能允许呢?
苏明志第一次和母亲去白家的时候,母亲提醒他所有事情都不要鲁莽,都要按照她的决定来办事,不要惹事,他乖巧的点了点头,在进入白家以后,这个年幼的孩子被屋子里富丽堂皇的装饰震惊了,那些假山假石,喷泉宝石,繁多的下人,雕工精致的桌椅,简直和自己家里是天壤之别。
很显然王氏高估了苏明志对于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苏明志对于做菜烧饭一事,几乎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她原本以为这个孩子会和热爱读书一样热爱这个行业,可事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他很孤僻的坐在纷乱嘈杂的厨房里,油烟味很重的房子里,人来人往的都觉得这个孩子碍眼碍事。
于是苏明志只能是又移到了最角落的地方,他蹲在那里,希望黑暗将他遮蔽,当然了,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扳开地面上坚硬的土地,然后一头钻进去。
而当他知道他的那个死对头白亮就是这间大房子的小主人的时候。一个孩子的羞耻心,让他不想看到这个最不想看到的人。
然而所有事情,都是这么的充满了趣味,也是这么的离奇,很多事情明明是你不想看见的,却偏偏让你去体验,去体会,有时候你说这个世界美好吧,但美得让你有些绝望。
这天是白府的喜宴,是白老爷的五十大寿,白府大摆宴席,村子里基本上有名望的人都来了,老的年轻的,场面宏大热闹,几乎响遍了整个村子,再加上这天天气也好,喜庆的气氛也就更加浓厚了。
白家大少爷几乎很少去过厨房这些他觉得邋遢的地方了,那些充满了油味与渣滓的地方,让他觉得呕吐,虽然他每天吃的菜都是从中端出来的。
这次是因为菜上的太慢了,事实上是因为掌厨的对于这次宴席人数的预估不够准确,导致有的桌子上已经吃完了的菜,其他桌子上还没有上这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