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男客，在被请到宣德侯夫人面前之前，大长公主的儿子卫延就已经见过侯府的长孙了。
但这位待他一向温和客气的舅兄，今日却少见的面无表情。
卫延碍于母亲的嘱咐，陪着笑脸跟姜大公子赔不是，结果姜大公子面色冷的就像是凝了一层寒冰，连个眼神都懒的给他。
他再顺着妻子收到的礼物，夸小舅子的英武，这次大舅兄倒是开尊口了，就短短两个字：“过奖。”
卫延虽然出生在宣成朝，没亲身体验过母亲最风光的公主时代，但好歹也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仰仗咸宁大长公主的长袖善舞，大长公主府在京师也一向都算是很有体面。
身为咸宁大长公主的长子、皇帝的姑表兄弟，卫延走到哪儿，旁人也都会卖他几分脸面。
又因为有大长公主的叮嘱，卫延也从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所以他在京师不说是横行无阻，也很能称得起一句光鲜体面。
如今日这般被人下脸面的经历，对卫延而言还是头一次。
他不由就有些堵的荒。
牛什么啊？
不都已经落魄了么，他会被母亲押来赔罪，为的也不是宣德侯府，还不都是被怀庆的驸马闹的！
平日也没看姜家这些个兄弟姐妹走的多亲近，谁知道他不过是跟兄弟过几句嘴瘾，好巧不巧竟然就让这位小舅子给撞见了，而这位小舅子，还偏偏就为了他这位平日也不见走动的姐姐出了那么大的风头。
卫延肠子都快悔青了。
感情好早说啊，要是知道他们姐弟感情那么好，他不过那个嘴瘾不就是了。
被带到宣德侯夫人面前之后，卫延的肠子就悔的更青了——
托初代令国公以及太宗朝孝懿皇后的福，令国公府在国朝勋爵之中的地位一向十分超然。
而令国公府的子孙自己也争气，所以这么些年之后，这诸勋贵之首的位置，令国公府还是坐的稳稳当当。
而咸宁大长公主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子孙招惹的人里面，令国公府可谓是名列前茅。
那份“不可开罪”名单更更改改这么多次，令国公府就从没被移出去过。
就在卫延恨不能抽自己嘴巴的时候，端庄雍容的令国公夫人开口了，但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她跟宣德侯夫人笑道：“还以为是妧姐儿回来了呢，要知道她不来，我刚就走了，白白的等了这么半日，竟连她一面都见不到，这丫头从出阁可就真成大忙人了，我念她念的这般紧，也不见她来看看我。”
卫延额角差点冒汗，赶紧开口道：“还请国公夫人见谅，内子多有疏忽，回头晚辈便带她去府上请罪。”
“请什么罪？”令国公夫人收了些笑意看他，“卫公子哪儿的话，我可舍不得怪罪妧姐儿，她呀，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温柔贤淑自没的挑，我一向都是拿她当亲孙女看待，就连我家那几个小子，也都是拿妧姐儿当亲妹子疼，哪个舍得问她的罪？”
卫延急的冒冷汗，“国公夫人说的是，都是晚辈失言了。”
令国公夫人放下茶盏，“谁还没有个失言的时候呢，我就常跟自家的儿孙们说，不怕你们失言，要紧是真知道那些话有多不该讲，日后也不要再犯才成，卫公子说是不是？”
卫延连连点头，一句“受教”都要说烂了。
最后姜家大公子送他出去。
令国公夫人瞪宣德侯夫人，“白脸我都给你唱了，也不见你出来唱两句‘红’的。”
宣德侯夫人默了一息。
令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你啊，还是太要面子，跟我还客气成这副模样，刚不就跟你说了么，我是心里面先有数，才肯帮你唱这个白脸的，碍不着我什么！”
宣德侯夫人朝令国公夫人无声挤出一个笑。
令国公夫人转回了头，“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当初还不如就让我家四哥儿聘了妧姐儿做新妇呢。”
宣德侯夫人摇了摇头，“你家四哥儿文才武略，日后分府单过，需要的是能替他操持后宅的夫人。”
可是妧姐儿成不了那样的人。
看在两府的交情上、看在她们是手帕交的份儿上，宣德侯夫人明白，令国公夫人不会委屈妧姐儿，她对妧姐儿的疼爱是真的，照拂也是真的，但那是因为妧姐儿是世交家的孙女。
若是妧姐儿成了令国公府的孙媳，那令国公夫人对她的要求自然就会变的不一样。
疼爱再多，若是总得到失望，那便也总有消磨殆尽的一日。
与其为一桩不合适的儿女婚事搭上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不如不结这桩姻缘。
总归咸宁大长公主是个有谱的人，她的大公子虽然扶不起来，但却很听大长公主的话，即便是大长公主不在了，她所有的交代，卫延也都会谨记心中。
而卫延此人，纵然谈不上老实，却绝对是一个胆小的人。
如此这般，妧姐儿就吃不了大亏，也无需去应付那些她应付不了的府务。
她也只能为这个孙女做到这一步了。
……
送走妹夫，姜大公子去寻二弟说话。
到了怀庆长公主的暂居之所，长公主本人却不在。
姜元德跟兄长说，公主去寻贵妃娘娘说话了。
“殿下是想请贵妃娘娘出面，抬举大妹妹？”姜大公子稍一琢磨就反应过来了，再去看弟弟的神色，他不免便有些欲言又止。
在姜元德点头之后，姜大公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其实怀庆长公主真的很不错，你们……”
姜元德替他说：“我知道殿下很好，也会待殿下敬之重之。”
姜大公子无声叹息，他不是那个意思。
……
另一边，怀庆长公主的确是在为驸马的长姐鸣不平。
她先在贵妃娘娘面前痛斥表兄的不做人行为，然后拽着贵妃娘娘的衣袖，眨眨眼睛问：“庄娘娘，我们最近就多带姜家姐姐一块打打马球、捶丸什么的好不好？她真的好可怜啊，要不是咸宁姑姑主意拿的正，我那不成器的纨绔表兄还不知道要给她多大的委屈受呢，若是有您给姜家姐姐撑腰，那表兄肯定再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