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空旷安静,偶尔有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路灯投下暖黄色的光,隐隐绰绰朦胧又暧昧。
走出好一段距离,税语灼热发烫的脸蛋才稍稍有些凉意。
“这么害羞?在你爸爸和老李面前不是直接的很嘛,你现在怎么回事儿啊~”说到后面,江归渝拖长了声音,调侃戏谑意味十足。
“哎呀,你别说了。”税语抬手打了他一下,快速往前走去。脸蛋又开始升温,连带着耳朵也变得通红,像在烈日里被火烤过一样。
“生气啦?”江归渝两步上前搂住她的细腰。
“没有,你别抱我,在学校里呢。”税语推拒着他。
江归渝这次听话的松开她,毕竟上次腰腹被掐事件还记忆犹新,他可不敢再跟她犟,不然不晓得身上哪块地方又要遭殃了。
“不让抱,手总能牵吧?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江归渝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大手轻碰她的手背。
税语心里软了软,每次只要江归渝睁大眼睛充满渴求外带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她就完全没了办法。这人知道她吃这一套,有事的时候总做出这一副模样,偏税语还无法拒绝。
哎,税语暗自叹气,反正自己是被他摸得透透的,吃得死死的。
纤细五指滑入他的指缝,江归渝心里乐开了花,嘴里跟着哼起了歌。他收拢手掌,牢牢握住税语的手。
一边走一边晃悠着交握的手。
“税税啊。”
“嗯?”
“你知道九月三十号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
摇晃的手停了下来,江归渝目视前方,“你说说是什么日子?”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和紧张。
“当然是~”
江归渝手紧了紧。
“放国庆节的日子。”
“啊?”江归渝错愕不已。
税语眨眨眼,“我没说错啊,九月三十号是放国庆节啊。哦,对了。”
江归渝重燃希望,税税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呢。
“还是我的大姨妈造访日。”
江归渝:“……”
短暂的讶异过去,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失望。不过江归渝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握着税语的手松了不少。他低着头,只顾着往前走,自然也就没注意到税语嘴角的笑。
江归渝向来是个会自我调节的人,税语能答应跟他在一起,已经足够了,万万不能奢求更多。但这一次他的调节好像没什么作用,如果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那就该成佛成仙了,江归渝不过是个俗人。他渴求更多,他希望税语能像自己爱她一样爱自己,他想得到对等的回应。
这么多想法不过是瞬息之间,他晃晃脑袋,甩掉那些令人烦躁的事情。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什么变得这样矫情,跟个女生一样想东想西患得患失。不管税语回不回应,自己认真对她就行了。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朋友,可不得好好宠着。
——
时间虽晚,但超市奶茶店都还开着,卖小吃的摊贩也还没收摊。不少人都围坐在老板自带的桌子旁,喝酒吃肉吹大牛。
清河镇原本的常居人口就很多,再加上这里有远近闻名、升学率高的清河中学,更是吸引了不少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因此,清河镇的面积虽然没有多大,但是热闹非常。
税语的馋虫被香味儿勾了出来,她摸摸瘪瘪的肚子,还真的有些饿了。
江归渝的心思全在她身上,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饿了?”
“嗯,有点饿。”
“那快点走吧,我回去给你做鸡蛋面。”
税语摇头,“我想吃烧烤。”
江归渝往烧烤摊那里看了看,盘旋飞转的苍蝇,油腻的桌椅,令人不适的炭焦味以及光着膀子、喝得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他的眉头紧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税语,“不卫生,吃了拉肚子。”
他拉着税语往家的方向走。
税语不动,眼睛执着地盯着烧烤摊,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她瘪着嘴朝他撒娇,委委屈屈,“求你了,我就吃一点儿。”
税语心中一凛,妈呀,这矫揉造作,娇滴滴腻死人的声音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偏江归渝吃她这一套,就如税语受不了他对她撒娇一样。
可是原则问题撒娇卖萌都无用。
所以,江归渝缓和了语气,但态度依然坚决,“乖,听话。想吃烧烤,放假我给你弄。”
税语盯着脚面不说话。
沉默第一次在两人之间漫延,周遭似乎都安静下来,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
就在江归渝几乎要松口答应她的时候,税语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不吃烧烤也行,但是我要喝奶茶。”
“好。”江归渝松了一口气,他真怕税语跟他磕到底。如果那样的话,自己肯定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允了她。既然她退了一步,那自己也不能这么小气。
“想喝什么,还是草莓奶茶?”
“今天不喝草莓奶茶,我要换个口味。”
两人一起往街边的奶茶店走去。
还没踏上台阶,就被人拦下了。
眼前的男人浑身弥漫着酒味,脸颊上也飘着两朵红云,看来是喝高了,但他的双目清明看起来又不像醉鬼。他顶着一头雾霾蓝色的蓬松头发,发型很帅气,就是那张脸长得有点对不起观众。
税语皱眉看着他,总觉得在哪见过他似的。
来者不善是江归渝的第一反应,但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难道他是来找税语的?
江归渝侧头看了一眼税语,她正打量着男人,看来这男人真是来找税语的。
情敌?江归渝轻嗤一声,长这么寒碜也好意思追税语,不自量力。
他清了清嗓子,“请让一下。”
男人没有动,一双吊梢眼盯着两人。
给脸不要脸啊这是。
江归渝没了耐心,他牵着税语打算绕过男人,但男人如影随行。他们俩往哪边走他就跟着拦住哪边。
真是来找茬的啊,不打一架不让走是吧。
男人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后朝着两人吐出浓烟。
酒臭混着烟味,江归渝被呛得咳嗽起来。
男人抖了抖烟灰,有点大舌头,“囊个,认不到老子了啊。”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操着一口方言的爆炸头出现在税语遥远的记忆里。
去年的国庆节,黄彪调。戏不成,在爆炸头的帮助下反污蔑,一口一个妓。女的辱骂。后来,警察来了,黄彪被带走关了起来,而爆炸头趁乱跑了。
税语垂着眼不屑的撇了他一眼,丑人就是丑人,就算穿上绫罗绸缎、戴上金银玉器也掩盖不了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低贱。
税语的轻蔑激怒了男人,他气得跳脚,想上前推搡税语。
江归渝立马挡在税语身前,男人比他矮了一个头,加上他喝得晕晕乎乎的,所以压根儿推不动江归渝。
而江归渝轻轻一推,男人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躺在地上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龟儿贱人,等老子彪哥出来弄不死你们。臭婊子,到时候干。死你,送到夜总会去做鸡。”
“妈的,我哩烟呢。”
“喝,再喝,老板,给我来箱啤酒。”
彪哥?他说的是黄彪?
江归渝跟税语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思量。
“黄彪被判了几年?”
税语无意识咬着下嘴唇,神色凝重,“好像是两年。”
“害怕了?”江归渝捏着她的脸将已经泛白的嘴唇释放出来,“有我呢,天塌了我给你撑着。”
心里被名为恐慌的愁云笼罩,凉意从脚底生出一路蹿到大脑皮层。税语手脚冰凉,她使劲晃晃脑袋,“不怕,那时候我们都在京城读大学了,而且我爸还在呢,黄彪不过是一个混混,他肯定不敢在京城胡来,除非他不要命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黄彪在背后使绊子或者真的不要命了呢,上次他不就气急败坏动刀了。
后面的话税语没有讲出来,她知道这种猜测除了让两人徒增烦恼没有别的用处,更何况还只是猜测也不一定会发生。
“对了,你会跟我去京城的吧?”
“嗯。”江归渝握住她微抖的手,“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不过你可不能不要我。”
“不会,我要你。”
“要?”江归渝挑起一抹坏笑,“怎么要?”他在故意转移税语的注意力。
果然,税语瞬间脸红,“哎呀,奶茶店快关门了。你快去给我买,还是要草莓奶茶,中杯。”
江归渝揉揉她的脑袋,踏进店门给她买奶茶,而税语看着已经睡过去的男人不发一言。
黄彪跟江归渝积怨已深,两人从初中就不对付,后来他的网吧关门是因为江归渝,他进监狱是因为自己和江归渝。虽然所有的一切都是黄彪咎由自取,但这种混子怎么可能讲道理,他只看谁对他有用,谁又损害了他的利益。
“来了。”江归渝把插好吸管的奶茶递到税语嘴边。
税语双手插兜,就着江归渝的手喝了一口。
又甜又暖的奶茶驱散了害怕与寒意。
税语笑起来,嘴角上扬,杏眼弯弯,双眸发光,“好喝。”
“是吗?我尝尝。”江归渝在税语惊讶的眼神中低下头浅浅吸了一口,“很甜。”
本就红彤彤的脸蛋这下彻底成了猴屁股。
这算是间接接吻吧。
税语拍拍脸蛋,真是没出息,不就共用一个吸管吗。亲都亲过了,还怕这个?
她的羞窘取悦了江归渝,他伸手搂住税语肩膀,神情惬意,“回家了。”
两人渐行渐远,亲密无间,感情甚笃。
无人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双通红且怨毒的眼。
刘君本是替母亲出来给弟弟买宵夜,可是老天居然让她看见这样刺眼的一幕。
她握紧手里的塑料口袋,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家。
刘君家在清河镇边缘,是租的老平房。
老平房已经很多年了,低矮破旧,遍结蜘蛛网。下雨天还会漏雨,需要用盆接着。
刘君刚打开门,迎面而来一个拖鞋砸在她的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留下一个脏兮兮的印子。
“囊个这个时候才回来,你个赔钱货又跑到哪儿去鬼混老。”
头发乱糟糟,衣服满是油渍的中年妇女坐在塌陷的旧沙发上骂骂咧咧,她的手上抱着个鼻涕长流,同样邋遢的小男孩。
“快点滚过来,你是不是想把你弟弟饿死。”
看着这个糟糕又恶心的家,刘君愤恨起来,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
凭什么税语就那么幸运,家里有钱,长得漂亮,成绩也好。老师重视她,同学喜欢她,就连任何女生都不放在眼里的江归渝都对她那么好。
凭什么她能活得那么潇洒自由、胆大肆意,而自己却连学费都付不起还要忍受别人的欺辱。
许悦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魔鬼之音声声诱人。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刘君心里疯狂生长,如藤蔓将她紧紧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