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陆邵阳没再带晓晓溜达，怀孕中的晓晓变得嗜睡，车还没开到南山，晓晓已经斜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邵阳从后备箱里拿出毯子盖在她身上，轻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又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意在不知不觉中陇上心头。
社会生物学里曾学过，人是群居动物，无论是社会分工还是情感依赖都需要异性的陪伴。有她在身边，他才能片刻感受到生活的意义不仅仅是赚钱。
晓晓浑浑噩噩，一觉睡到晚上六点多，陆邵阳炖了燕窝，连哄带骗让晓晓吃一碗。
可能是下午睡得多了，到了晚上反而精神，晓晓窝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从被窝里伸出小脑袋，正看见陆邵阳带上金边眼镜，坐在窗前使用笔记本电脑。
“睡不着？”
“嗯呢，下午睡多了。”
陆邵阳摆摆手，晓晓从被窝里钻出来，走过去。原来他正在用CAD画图。
“你在干嘛？”
“画图。”
“嗯？画什么图？”
“别墅的图纸。”
“你真的准备重盖？”
“当然了，现在我在考虑，是把现在这栋独栋别墅推倒重盖一套大的，还是盖个联排别墅，或者直接盖两套独栋别墅。”
听起来就是很大的工程，晓晓劝道，“不要这么费劲吧，现在的别墅就够大了。”
陆邵阳摘下金边眼镜，笑道，“有孩子就不够了，两个孩子一个人一间卧室，卧室要带独立浴室和卫生间，小孩子玩具多需要一间储物间，学习还要一间书房，对，还有保姆房，我总不能让你辛苦带小宝宝。”
“可如果是这些的话，御景苑的屋子已经足够了。”
“那你呢？”陆邵阳揽过晓晓，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以后礼服多了，鞋、包、首饰配套，你就需要独立一间更衣室，你喜欢看书，我给你装修一个文艺温暖一点的阳台，种点花花草草，你可以喝着奶茶看看书。”
我人生的意义就是“喝着奶茶看着书”吗？我难道不能有我的生活吗？
晓晓知道她离开以后，这些日子她全都不会有，可还是较劲一样问出口，“宝宝出生之后，我做什么？”
“嗯？”陆邵阳环住她的腰，哄小孩子一样左右摇晃，“你想做什么都好。”
她小声问，“就是不能工作，是吗？”
陆邵阳轻笑，“只有没工作过的人，才会对工作抱有这么大的热情，工作过就知道，你会天天都想着退休。”
“为什么？”
“知道为什么公司高管大部分都是男人吗？”
晓晓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男人能扛得住加班，还能禁得住骂。”陆邵阳笑着回答。
“啊？”
“不然你以为我们都是好脾气的？”
“你看起来脾气很好，对，李晞看起来脾气更好，”晓晓想起来王萌萌碎叨告诉她，陆总和李助理在公司的基层广受好评，“她们都说你没有领导架子，态度温和、从不发脾气，反而是她们的直属小领导脾气恶劣。”
看着天真的她，陆邵阳笑了，“我对基层员工脾气好，是因为没必要和他们发脾气，说得难听点，就是他们不值得我发火。你是没看到李晞在施阳传媒，因为杜均瑶那档子丑闻，把危机公关部部长骂得狗血淋头。”
奇了，李晞的脾气那么好，也能骂人？
“李晞会骂人？”
“当然……”邵阳低头想例子，“就比如我和李晞关系好吧，他晚我四年进公司，我亲自带他入行，但他还像个小孩一样。第一个月他审合同，合同标的资产的单位应该是‘克重’，合同上写的是‘千克’，他没审出来。”
“啊？那岂不是……”
“对。你学过法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时我真的很生气，因为这个合同是下半年最大金额的交易，标的资产一点五个亿，这么重要的合同，四层批复他还能漏审，说明他一点都不认真。”
“然后你怎么做？”
“我把他叫到办公室，把合同甩给他，让他自己看。我告诉他，公司不抵上学，我现在是你上级、不是你哥哥，我做不到处处护着你。”
“那他怎么说？”
“他的态度还是拿我当哥哥一样，指望我像小时候一样帮他。我气急了，抄起合同甩在他身上，我告诉他，父亲有钱是父亲的，他要想回家当大爷，大可以拿着建安的股份等分红。公司他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给我趁早滚蛋！”
“你说太狠了吧。”晓晓小声批评。
“不狠能行吗？那不仅仅是钱，那还是几万员工的工作，容不得他任性。”
“然后呢？他没生气吧。”
“他生气了，很是生气，但他不在理，也不敢反驳我……然后我去茶水间的路上路过法务部，你猜怎么着？”
“怎么？”
陆邵阳想到这一幕就压不住笑意，“法务部办公室里，就听‘啪’的一声摔文件，然后就是李晞的声音，他冲着法务部部长说，‘一点五个亿的合同能把单位看错，你这个法务部部长，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给我趁早滚蛋！’”
我的妈，合着现学现卖啊！
想不到李晞还有这样一段经历，晓晓被陆邵阳讲的插曲逗得不行。
陆邵阳蹭蹭她的额头，将话题回归。
“以后啊，如果你实在想工作，就等风头过了，我在南山的山脚下给你开一家花店或者咖啡屋，你就当玩，怎么样？”
邵阳，我和你是没有以后的。
你会有别墅、有花店、有咖啡屋，但不会有我。
她不愿回答他这个问题，于是笑着点点头，“行。”
晓晓拿起他放在书桌上的金边眼镜，自顾自地带上，岔开话题，“你近视？”
“不近视，但是看电脑时间长了多多少少还是会累的。”陆邵阳将她转过来，“陪我一起设计别墅吧。”
“你准备怎么设计？”
陆邵阳将三维立体的CAD图像缩小，让晓晓看到别墅的全景，“我准备还是盖两层，一楼主要是休息和娱乐，二楼是卧室和书房。”
晓晓点点头，“好。”
邵阳将绘制了几下细节，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拍了下脑门，“才想起来，我还要给你引温泉水……这样，我让施工队从海湾挖来一些鹅卵石，砌两个小温泉池，你是女孩子比较干净，必须专属一个温泉池，我和我儿子用另外一个。”
晓晓默默地听着他的设想，心里又苦又甜。
他还在继续解释，“还有就是游泳池，也得建一个，南山别的不多，就是地方大，我爸当初买了座山，现在只开发了南坡，北坡都是树，虽说是自家地盘放着也是放着，但一点不利用也有点浪费。”
陆邵阳从电脑里导出南山的卫星航拍图，“你看，这一整座山，将将就建了一栋别墅，确实浪费。说实话以前我还真没想这么多，现在想想，工程量还挺大的，建造周期不知道能不能在十个月内，让你生产之后就能直接住新房……”
他还在解释他的设想，大事小事事无巨细，他似乎将每一个细节都想到并且记录，晓晓无意识地捂住心口只觉得好疼好疼。是那种千帆过尽却回不去家的疼。
“晓晓……你怎么了？”
“我……我胃酸。”
邵阳伸出手掌按在她的胃部，缓缓地顺时针揉着，掌心的温热隔着睡衣漫过来，“我给你揉一揉……辛苦你了。”
晓晓依偎在他胸口，窗外落叶纷飞，十一月的下旬天气开始转冷，白天还是秋高气爽，晚间降温，冷空气对流激起漫天飞雪。
雪下的不大，但雪花的结晶很大，随着风纷飞起舞，显得窗外一片萧瑟。
茶几上文火温着花果茶，茶壶里轻轻翻滚冒着“咕噜噜”的小水蒸气泡，屋内的中央空调出风很暖，她依偎在他怀中，萧瑟与温暖对比，显得现世安稳。
邵阳伸手拿来茶壶，给晓晓倒了一杯花果茶。
晓晓无端端地想起白居易的《问刘十九》，低声喃喃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邵阳将茶杯递给她，笑着接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诗很暖。”
“没有你暖。”
电脑上，他一点点绘制细节。温泉从哪里下井引水，汗蒸的木头用什么更好，儿童房如何设计……
“晓晓，干脆我建一座小城堡吧。”
“城堡？”
“对，小公主就得住城堡。”
晓晓抿了口茶，“你怎么这么确定是女孩。”
“我就确定。”我多希望有个mini版的你，你那么可爱，她也会很可爱。
晓晓放下茶，“明天你过生日，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什么想法，明天我得去医院看一下我父亲，然后陪陪谨错，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
“邵阳……”晓晓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想回家看看我父亲。”
邵阳停住手中的鼠标，认真看她，问道，“想家了？”
“……是。我久没见我父亲了，你知道我……”
那些年她为了躲避他，四年没有联系过父亲，晓晓知道，她什么时候决定将谨错还给陆家，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父亲。父亲与谨错，她注定无法两全。
“……那年是我用的手段，跟涨杀跌，利诱他进圈套。这种手段在股市里很常见，每天都在上演，但我没有想到他会把全部的财政拨款都砸进去，他要跳楼的事情……对不起晓晓。”
“我知道……”晓晓努力让声音显得没那么沙哑，“都过去了。”
“谢谢你……”陆邵阳思绪回到过去，又回到现实，“明天我和你一起看看他，他是你父亲，按理说我也应该尽一份孝心。”
“他年纪大了，以后你帮我好好照顾他好吗？”
陆邵阳搂紧她，“当然。”
……
“邵阳，你还没有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
“你送了我一个棒棒糖啊。”
“那个不算的，还有没有别的你想要的？”
只要有你，就是老天送我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