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安锦荣给我的药，当真有效。
眨眼三年过去，宇泓辰再也没有其他的孩子出生。即使有过，也因为胎坐不稳而流产了。
我的烨儿成了唯一的小皇子，不仅受皇上太后看重，更是储君的唯一人选。
即使是太医一直帮宇泓辰调理身体，他也没能再有更多的孩子。
他对烨儿愈发上心，喜欢烨儿叫他父皇，认真地为他请了开蒙的师父，想要把一切最好的给他。
我知晓，他如此喜欢烨儿，或许也带着些对阿姐的愧疚。
太医说他身子骨看着有些虚，所以才未能再有孩子。
他便开始让太医院开了些补药来调理身子，却未曾想过身子骨变得愈发羸弱。
或许是太想保持年轻，他竟派人去山中求了炼丹的药方，想要炼成维持年轻的丹药。
我并未劝阻，而是安安心心在宫里教养我的烨儿。
烨儿的个头长得很快。
而宇泓辰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阻止自己的衰老。
因为太急于求成，吃的补药种类繁多，又吃了不少所谓的仙丹，宇泓辰的身子反倒是一天不如一天，最后大病一场。
他突然老了许多。
我陪在他身边侍疾时，他突然满眼深情地拉住我的手。
“这些年，有你在朕身边，朕很开心。烨儿是个聪慧的孩子，将来定能继承大统。”
我并未在他面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悦，即使他下旨立我为皇后，立烨儿为太子时，我依旧平静不已。
我在他和太后的眼皮底下装傻装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23
宇泓辰正值壮年，身体却一天天衰败下去。
烨儿在太傅的精心教导下渐渐长大，变成了半个小大人。
皇上终究还是没能扛过十年。
烨儿十三岁时，宇泓辰彻底倒下了。
弥留之际，他跟太后说了几句话，接着便屏退了其他人，只剩下我和烨儿。
“从今以后，我们烨儿要做一个好皇上，好吗？”
他轻轻摩挲着烨儿的手，眼底流露出不舍。
“父皇要走了。这天下，就要交给你了。”
烨儿目光坚定地点点头：“儿臣谨遵父皇教导。”
宇泓辰欣慰地笑了笑，挥挥手让他出去。
“朕想要和你母妃说说话，你先出去吧。”
殿内只剩我和他二人的时候，宇泓辰深深叹了口气。
“今后，烨儿就要拜托你一人照看着了。”
我微微低头：“臣妾会竭尽所能。”
“静婉，朕已经要走啦，你就不要再装了。”
我身形猛然一颤。
24
“朕早就知晓，你是来为你阿姐讨个公道的，是吗？”
他望向我的目光带着释怀：“你可能不记得，曾经你阿姐带你来太子府里游玩时，朕还抱你放过风筝。”
“旁人或许认不出来你了，但朕知晓，林家还有一个女儿不知所踪。”
他自嘲地笑了笑：“朕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是熟悉。后来知晓你是她的妹妹后，便不觉得奇怪了。”
“你恨朕，你恨朕逼死了你的阿姐，灭掉了林氏全族，所以你要来进宫报复我，对么？”
我淡然回话：“皇上既然知晓，为何不处置我？”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朕不想再欠林家更多东西了。”
“朕对你做的一切视而不见，还任由你生下带着林家血脉的孩子。现在他即将成为一国之君，从此林氏的血脉得到了继承。”
他深深望着我，眼里一片浑浊。
“朕知晓，是朕错杀良臣。但即使朕罪孽深重，也想要在死前赎一点罪。”
“于是朕默认了你的所作所为，让烨儿成了太子……如今朕大限将至，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如此，我应当对陛下说声谢谢么？”
我依旧满眼冷漠，对这迟来的悔恨不屑一顾。
“朕并未想要求得你的原谅，但，即使你恨我，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辅佐烨儿，守护这江山，不要让他如我一般，被蒙蔽了双眼。”
我冷哼一声：“烨儿聪慧，断然不会同陛下这般糊涂。”
他收回了目光，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正等待死亡的到来。
“你说，我到了地下，你阿姐会愿意见我么？”
“自然是不愿的。”
“你说得对，她那么倔强的人，怎么会轻易原谅我。”
“宇泓辰，你应该庆幸，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直接杀了你，否则你不会在这皇位上坐了这么久。”
他轻轻笑了笑：“可是你让你的儿子坐上了皇位，从此你便成了最尊贵的太后。”
“可我本来只是想做阿姐的小妹，爹娘的女儿，林家的嫡幼女。是你把这一切都打破了，就算你容忍我生下烨儿，让我成为太后，但你终究还是会下地狱的。”
“等烨儿登基后，我会下令彻查当年的林氏悬案，替我的家人们伸冤。我还会告诉烨儿，他的外公是忠臣，而并非谋逆之人。是皇上您糊涂，错信他人，亲手杀掉了他的外祖父一家。”
“是了……是了……这才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宇泓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眼神变得涣散。
“要是真能有下辈子，朕也不想再做一个整日提心吊胆的君主了。”
“烨儿有你教导，应该不会变得和朕一般懦弱敏感，错信他人。”
“朕对不起你们林家……朕，朕这就去和他们请罪——”
几乎是瞬间，他的头便重重地垂了下来。
25
十三岁的烨儿登基，成为了皇上。而我作为太后，有辅佐之责。
为了报答安锦荣的帮助，我重用了安家，并为她的亲生兄长也安排了不小的官职。
宇泓辰下葬那日，她同我并肩而立。
如今已经是安太嫔的她，显得平静了许多。
“静姝还在世时对他一片深情，满心欢喜等着做他的皇后，等来的却是林氏灭门的消息。他当真是无情的帝王。”
“静姝去世后，我被选中入宫，对他也存了恨意。他似乎觉得我很是有趣，所以才抬了我做昭仪。”
她慢慢讲述着，似乎那些怨恨都要随风而去。
“如今见到烨儿能登基，静姝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我本想手刃了他然后自戕。可我知晓，若是我不在了，林家的血脉便真的无法得到延续。”
安锦荣轻笑道:“你得偿所愿了，林家的血脉从此以后会传承到我朝每一个帝王的身上。”
“我把阿姐的坟迁到了林家的祖坟旁。我想，阿姐定然不愿意待在皇陵中”
她突然有些哽咽：“挺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静姝在天之灵，终于能得到安息了。”
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了幼时。
我看到阿姐叫我小婉儿，正拿着冰糖葫芦对我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