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毒很茫然，他活了数千年时间，除了一开始跟随自己的师尊以外，后来都是以做杀手为生。
他也不是喜欢杀人，就是觉得人在死前的那种痛苦，很有趣。
是的，他就是觉得很有趣。
可是现在卓云不让他当杀手，不让他杀人，还让他做个好人。
好生无趣。
什么是好人？怎样做才算是好人？
他在街上转了整整一天，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应该做些什么。
去酒楼里吃了一顿饭，去茶馆里饮了一杯茶，然后他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姑娘正在用竹竿捅树上的一只风筝。
嗯？
陈毒眼睛一亮，轮到他做好事的时候到了。
他走出茶馆，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腾空落在了树上。
他从树枝里将风筝拿了出来，再轻轻落下，将风筝交给小姑娘。
“你是修士吗？”小姑娘没有去接风筝，反而歪着头看着陈毒问道。
“怎么了？”陈毒问道。
“好厉害。”小姑娘拍手说道：“你可以飞。”
“是的，我可以飞。”陈毒点头说道。
“那你会仙法吗？我娘说修士都会仙法。”
陈毒摇摇头，说道：“仙法只有仙人才会，我只会术法。”
“术法是什么？”小姑娘问道。
“嗯……大概和仙法差不多，只是比仙法的威力要小很多。”
“那不还是仙法吗？”小姑娘瞪大着眼睛说道。
陈毒懒得再跟一介凡人讲修行界的这些东西，干脆点点头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好厉害哦！”小姑娘一脸崇拜地看着陈毒说道：“你真的好厉害啊！”
陈毒下意识地抬头挺胸，居然有点儿……小小的高兴。
真的只有一点点高兴呢。
这是师尊死后，他第一次被人……认可。
自从他的灵力之中含有剧毒这事儿传出去之后，他身边遇见过的那些修士要么视他为怪胎，要么就是想利用他灵力的特性做一些事情。
然后再把所有不好的后果都推到他的头上。
牧羊人放养的羊群都被毒死了，他们就指着陈毒说，都是陈毒干的，只有他才会用毒。
宗门药园里的药草都被毒死了，他们还是指着陈毒说，都是陈毒干的，只有他才会用毒。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后来陈毒都有些麻木。
最关键的是，每次发生这种事情之后，师尊就会责罚他。
要么揍他一顿，要么罚他在烈日下跪上半日。
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很小，本领也很小，被烈日这么晒着，皮肤都脱落了一层。
他哭着跟师尊说，毒死羊群的的确是他，可是那是因为别人告诉他，这些羊本来就是要杀了去卖掉的，你毒杀了羊群，就帮牧羊人省去了杀羊的过程。
陈毒信了。
师尊没信，又打了他一顿。
他哭着跟师尊说，药园里的药材不是他毒死的，而是前几天几个师兄弟一直在讨要他的毒性灵力，然后用他的毒性灵力毒死的药材。
师尊还是没信，又多让他跪了半日。
“陈毒，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以后的成就肯定非同小可，所以在这些小事上，你必须多忍一忍。”
那是师尊教导他的话。
他知道，师尊是真的为他好。
所以他一直忍，一直忍。
直到有一天，他的师尊死去，死在他的毒素之下。
他们还是指着陈毒说道，都是陈毒做的，只有他才会用毒，我亲眼看见他把毒放进了师伯的饭菜里。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邪恶，连师尊也敢毒杀！”
宗门判他死刑。
行刑的那天，他看着那些师兄弟笑着，闹着，他突然就不想忍了。
他开始杀人。
一个，两个，三个……
他杀的人越来越多，恐怖的毒素涌进那些人的身体之中，中毒的人颤抖着，放毒的人也颤抖着。
看着刚刚还笑着，吵着，闹着的师兄弟们因为他的毒素哀嚎着，求饶着，他的心里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看着那些居高临下判他死刑的师叔师伯恐惧他，畏惧他，他更是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很爽，超爽！
于是，他把整个宗门上下屠杀了个干干净净。
世界清静了，舒服了。
后来他就迷恋上了毒杀人的感觉，然后就做了杀手。
这一做就是这么多年。
从杀手榜最底层，升到了第三。
只要听过他名字的修士，都会恐惧无比。
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过他厉害了，已经好久好久都没人用崇拜地眼神望着他了。
他发现这种愉悦的感觉，甚至远远超过了杀人的快感。
他努力把自己的身体挺得笔直，努力做出一副好人风范离开。
“仙人，谢谢你。”小姑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直到彻底离开小姑娘的视线之后，他才躲在某个角落——狂喜。
太爽了！真的太爽了！
很快，他就又发现了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那是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有着。
“大娘，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陈毒热情地说道。
这个老太太是个瞎子，在陈毒背上的时候还说：“小伙子，我怎么感觉咱们在飞啊！”
陈毒笑着说道：“大娘，咱们就是在飞啊！”
“哎哟，你这小伙子还真是会开玩笑的咧。”
等到达了目的地，隔壁的一条街之后，大娘还从怀里掏出一个梨递了过去。
“大娘家里种的，甜得很。”
陈毒接过梨，塞进嘴里咬了好大一口，才发现真的又甜又多汁。
“谢谢你啊小伙子。”大娘跟他挥手。
“大娘，谢谢你的梨。”陈毒也笑着挥手。
或许是因为这个梨真的太好吃了，陈毒那些梨核啃了好久好久，直到把上面的最后一丝果肉啃得干净了，才埋进了土里。
“明年会长成一株梨树吧？”陈毒这么想到。
就在这时，街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剑客。
一个瞎子剑客，用一方布条蒙着眼睛，他穿着一身麻衣，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陈毒有些慌，他想要逃，不过没逃。
瞎子剑客的身形有些佝偻，不过明明他的眼睛已经瞎了，却好像没瞎一样，眨眼之间便来到了陈毒的面前。
“毒王弟子，陈毒？”瞎子剑客问道。
“我不是。”陈毒小声嘟囔道。
“不是？”
“不是。”
“不，你是。”瞎子剑客肯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