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程直到跑出去很远,脑中那阵阵声音才停止,她极力克制,她明明知若雪从未做伤害墨家之事,但脑海中却不知为何不断的有人告知自己,她是妖怪,好容易弃了念头,墨景程前往爹爹房里。墨启香眉头蹙起,墨景程看了很久,微微叹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令爹爹如此不安,此刻不省人事,眉头也丝毫没有舒展的样子。
墨启香房内四五个仆人,原本只是两个丫鬟守着,谁知夫人自出事后还是不愿离开老爷,府中上下钦佩夫人的这份矢志不渝,不离不弃。故多派了几人留下照顾。墨景程悄悄进入房内,爹爹还是跟原来一样,娘也靠在床上,守在爹爹身边,墨景程看他睡的如此安详,也并未吵醒。
她挥手让下人离开,小心翼翼从柜子里拿出披风,披在墨夫人的肩上,墨夫人竟然一动,这可把墨景程吓坏了,墨夫人动了下便又熟睡,墨景程深深吸了一口气,娘是真的累了,爹爹自病倒之后,她也没怎么好好歇息。
这时墨安端了汤药进来,墨景程示意小声点,伸出手接过汤药,挥手让他出去,正将汤药吹凉之际,察觉墨启香眉头微微动了,墨景程不敢相信的将药碗放在桌上,凑前一看,墨启香眼睛缓缓睁开,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墨景程摇着刚刚睡着的娘,墨氏昏昏沉沉中听见女儿使劲叫着自己,说爹爹醒了。
抬起头,他真的醒了,喜极而泣,墨启香不由抬起手,墨氏握住他的手,眼泪打在手上,墨启香感到有丝丝凉意“去把景轩叫来吧,就说我有事找他。”
“好,好。”墨氏回答着,不忘帮他掖了掖被子,景程走时告知她桌上有汤药,便端了汤药,小心翼翼的喂墨启香。
听到墨启香醒来的消息,墨景轩紧紧抱着若雪,他相信,这些与若雪无关,本就不该怪在若雪身上。待说到墨启香吩咐他过去时,他牵起若雪的手,准备带她一同前去,谁知若雪摇摇头。
“为什么”墨景轩不解,他自信墨启香昏倒之事与她无关,这次刚好让误会消除,与谁来说都是好的。
若雪蹙眉,想来自己已被全府上下痛恨,墨启香,她心里自知这人对他并不友善“你爹是寻你,且昏迷才醒,要让他好好休息才是,你我之事,并不急的。“
将她拥入怀中,墨景轩不知要说什么,若雪执意如此,他也无法改变,且她说的并没有错。
“那,我很快回来“墨景轩交代了一声,匆匆离去。
若雪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墨景轩,心里却在想墨景程。墨启香醒来的消息是仆人上来禀报的,可若雪远远看见墨景程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恐惧,但又有很浓的杀伐气息。似是恨她入骨班,只是那么半天时间,她对自己如此警惕,之前是她装的还是她遇见她不所谓人知的事。
墨景程终于跟着哥哥到了爹爹睡的房里,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若雪是妖女这番言词,怎么甩都甩不开,真是如影子这般,挥之不去。、
开门进去,墨启香早已靠在床上,后面用枕头垫着,见兄妹俩进来,墨启香脸色缓和了许多,见墨启香无事,墨景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孩儿不孝,爹,孩儿受任何惩罚都是罪有应得,连累爹爹实在是不孝。”
出乎大家意料,墨启香并未责备墨景轩,反而心平气和示意他起来“景轩,那位姑娘,不是普通人吧。”
众人一愣,目光集中到墨景轩身上,心中疑惑的墨景程更是心急的望着墨景轩,想他快些告诉她,墨景轩本想瞒着,转念一想,若雪的身份迟早会透露既然父亲问起,就不如实话实说“是,若雪不是凡人,但她没有伤人之心。”
刚刚说完,墨氏起身给了墨景轩一个耳光,骂道“既然她妖,你为何要带她来害你爹。”
“她不是妖,并没有害我们,她……”墨景轩正意说下去,却看见墨启香让他不要说了。墨景程更是用手捂住嘴,不敢相信哥哥的话。
墨启香正了正身子,缓缓说道“景轩,你现在的样子真是与我上京赴考时遇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在场的人惊讶的看向墨启香“修罗,杀伐之地,其地肃穆。无飞禽走兽,途中,尸骨遍地,见之,心寒不已,至尽头,花绽放,细细察之,乃罂粟遍野,色如朱砂,远处,女子旋而舞之,惊艳难忘。”
听墨启香念完,墨景轩内心不安“那年,我快至京城时,不小心在最后一个村子里弄伤了腿,曾蒙另一位上京赴考的大哥相助,那位大哥曾游历山川,熟读史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与他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他常常与我讲他遇到的奇人奇事,但讲到修罗时,他时而忧郁时而神往,令我很是不解,直到,有一日,有位女子出现在我眼前。”
说到这,墨启香顿了一下,仿佛回到了那一日“来的女子虽说不是绝色,但也有点姿色,与她第一次四目相接,我也有些心动,女子不是为我而来,有些失望,朋友出来看见他,也是一愣,随即告知我这女子叫沁儿,而这沁儿,是修罗女王的下属,朋友将他招呼进来,沁儿似要说什么,见我在场,不愿言明,朋友说我是兄弟,让我知晓没什么。于是,沁儿毫不客气问道:王说公子你能活这么多日,定是有根之人,公子你可愿加入我们,王尽所能保你性命。
我一愣,朋友是犯了何事,叫沁儿的姑娘居然如此,一听修罗,我便懂了,朋友向我说过此处。我诧异的看向沁儿,沁儿似乎不在意,眼中只有朋友,朋友想了片刻,随即道:多谢王厚心,只是,浣渊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且我本为人,不愿入魔道,还请沁儿姑娘替我答复。
朋友一席话,沁儿不加劝说,嗔道:你既然想死就去死吧,哼。
沁儿走后,朋友感叹,说自己不知是作何孽,要如此死去,我不解,问其缘由,朋友也觉时日无多,故把事情告诉我,他说修罗王又言修罗女,一舞可倾城,然,见过的人都会立刻迷醉而死,而他,却活了下来,原来,他一出修罗之地,便遇见一位僧人,僧人问他可曾见到女子跳舞,朋友如实回答,僧人感叹,从怀中掏出一粒药,说此药不知能让他活多久,但可多活几日也好。朋友听说近日有京试,便想上京试试,机缘巧合,遇见了我。
朋友与我相谈时,与我细细说了这修罗王的样子,说时满是满足之色,还笑我说我迂腐,只知读圣贤书,却从不知,世间之大,事事都奇,我却从不涉略。没过多少日,朋友在桌上写这篇文书时,不明死去,留下这聊聊数字。
道完这些,墨启香看向墨景轩,墨景轩已陷入沉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说起往事,心里一阵惆怅,浣渊天生才智,又心怀天下,自己敬佩不已,却因为一个女子断了人生,自己也少了一个知己,不免感伤。
“景轩,爹第一眼看见若雪,就感觉她与浣渊所说的修罗王很像,也许她不是浣渊所看见的那一位,可是,见过修罗女起舞之人都会死去,我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你相安无事,我相信你并未见过,爹不希望白发送黑发,故此,望你莫要再拿墨府上下的性命开玩笑,爹知道你动了真心,可若依了你,其他的人都无辜,为父实在不想因你一人赔上这么多人的性命。” 道完这些话,墨启香感觉有些累了,便躺下休息,墨景轩站在原地,手握成拳,全身瑟瑟发抖。
他不敢相信父亲所说的话,父亲虽没有呵斥,说这些往事就是希望自己劝若雪离开,可是,可是,若雪,已经答应与她执手到老,怎可中途退缩,他看向房内的人,父亲,母亲,妹妹,这三位都是至亲,真的要为一己之私将他们至于死地么,墨景轩心急如焚,想不出解决的方法竟一头撞向床梁,众人一惊,墨景程忙叫外面候着的仆人去请大夫,墨氏更是泪如雨下,骂他怎如此不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如此损害。
墨景轩感到血的温热,眼睛有温热的液体驻进,他突然大笑,人世间哪有这么多烦扰之事,他只不过想与若雪成亲,相扶相持过完下半生而已,他的脑海中,全是若雪飞舞的样子,这时,不知从哪处刮来一阵狂风,风吹开房门,墨景轩隐约看见一抹白影转身离去,发疯似得追了出去,狂风不知从哪卷来漫天狂沙,墨景轩眼睛被吹的睁不开,他努力抬头,看清那抹白影,却只能看到它越来越远,现在的他,没有大喊大叫,朝白影飞去的方向跪了下去,环抱着身子,心里一直默念着离去人的名字。
狂风渐渐而止,墨景程倚在门口,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白衣飞去的方向,对于她来说,若雪是个好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令她很安心,若真如爹爹所说,那真是可惜了,若此貌美心地善良的女子。天淅淅沥沥开始下雨,她望了一眼墨景轩,见他没有丝毫反应,便从屋中娶了一把纸伞。
“哥哥,若你这样对自己,若雪姐姐也不会开心,还是回去休息吧。”墨景程扶起他,发觉他的身子竟是那么的沉,许是方才那些话触动了墨景轩的心,半推半就中,很快便回到了屋里。
墨氏心疼墨景轩,唤下人取了毛巾,帮墨景轩擦拭身上的雨水,墨启香看着儿子这样,也不禁感到这件事的棘手。进了屋子的墨景轩,一直低着头,双手环抱,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