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去里屋拿了个红薯,蹲在院子门口,盯着云张氏清理红薯藤的背影。
“娘,爹他们去哪儿了?”云竹吃着红薯,嘴里含糊不清的闻着阿娘,一大早男丁都不在家,云兰老样子,天天在屋里头绣花。
“他两去村头脱稻谷壳,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排上队。”云张氏放下手中的竹扫把,一只手插着腰,担忧的眼神看向外头。
秋收的稻谷要用石磨盘脱壳,云家的石磨小,偶尔用来磨磨豆子一类的,用来脱壳不太适合。村头有几个巨大的石磨盘,特地弄出来给村里人磨稻谷用的。
一个小黑点从远处跑来,离的近了,云张氏发现这是云鹏,瞧他小脸看着挺高兴,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云鹏,你怎么回来了?你爹呢?”云张氏看到儿子满头大汗,有些心疼的用袖子替他擦汗水,见他后头没人跟回来,就他一人。
云鹏喘了口气,嘴角向下连忙压住内心的喜悦,“娘,村子里出事了,爹他们都看热闹去了,我闲着无聊回来看下小妹。”
云张氏眉头一皱,今年收成好,村子里能出什么事,“鹏儿,跟娘说说出什么事了?”
云鹏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这事不好说,他怕自己说漏嘴,把昨晚做的事也给说了出去。低头看了下小妹,嘴巴支支吾吾,“周家,就他家好像有怪事发生。”
“哎呦,张莉村子里有热闹看了,走,你跟我一起去瞧瞧。”隔壁李婶刚从外头回来,见云家院子里这一堆人,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两眼发光,语气止不住的开心。
“老姐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笑的这么开心。”云张氏的原名叫张莉,见李婶这幅开心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婶隔着篱笆,将脑袋凑了过来,挥手让云张氏靠的近些,云竹把凳子往前挪跟着一起偷听。
“今早有人发现周家那墙上爬了一堆的蚂蚁,据说能组成一行字,好像是什么‘周家卖人’。这还不止呢,村子里发现好多树叶都写了周孝正的名字,好多人家都有。”李婶停顿了下,用神神秘秘的语气继续往下说,“村子里的神婆说,这周家干了糟心事,是被害的冤魂回来报复了!”
云张氏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这说法太匪夷所思了,跟话本上似的。
见她不相信,李婶瞪大了双眼,着急的拍了下她的手,“按我说,就是这周家做太多坏事,遭报应了!看看他家当初怎么对云兰的,老天爷还是有眼,这种人天打雷劈都不过分。”李婶说的有些激动,语气对周家颇为嫌弃。
底下竖起耳朵偷听的云竹,紧紧抿住嘴唇,害怕自己绷不住情绪。这古代人民的想象力真丰富,怎么就扯上神婆了。
偷偷转过头,跟云鹏对了下眼神,拉起凳子跟在二哥身后回了屋子里。
“小妹,听说周张氏今早被气病了,周大树拉着大夫回家给她看病!”云鹏激动的将今早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这么严重?”云竹没想到随手一个举动,竟让周家如此害怕,直接生病了!
“还不止呢,周大树请了大夫后,刚刚还跑去隔壁村了,不知道要去干些什么。”云鹏将凳子扯出来,一屁股坐下去,心里对周家的怀疑越发肯定起来。
云竹估摸着周家这回应该能消停段时间,说不定还要窝里斗,毕竟这流言都传出来了,肯定是知情人传出去的,周家不把这回事搞清楚,晚上怎么睡的着觉。
让他们多难受一阵子,她想起王寡妇家过得这么凄凉,周家还把人小儿子给卖了,觉得对周家做的根本就不算事。
周家要是问心无愧,周张氏也不会气病了!
想起王家,云竹心里就有些难受,“二哥,王河有和你说过他家小弟吗?”
本来正激动着的云鹏,听到小妹提起王河,神情一愣,“有说过一些,王河挺想他小弟的,这几日不是送了些吃食过去,他还特地攒下来,等着他小弟回来一起吃。”
说到后头,云鹏情绪开始沉重起来,紧紧咬住双唇,手握成拳狠狠打在木桌上,“这样子也太便宜周家了!”
“二哥,我们先别急,看看后头的发展,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云竹见她二哥一拳砸在桌子上,看着都疼,连忙开口稳住他。
古代乡下对于这类异象,都抱着惶恐信任的态度。或许这件事的影响,会远远超出云竹预料的效果。
那些树叶上头,云竹让云鹏写了周孝正为何招收学徒,如何卖人的过程。不用有人亲自出面,凭这些树叶,村子里肯定会有人怀疑起他家。
“二哥,你记得千万别露出破绽,也别跟其他人说件事,一定要保密!”云竹害怕她二哥没忍住,把这件事跟王河讲了,到时候要是出了意外,就不好处理。
“小妹,你放心,我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云鹏拍着胸口,向云竹承诺,屋里的气氛有些低沉下来。
院子里头,李婶拉着云张氏继续说周家的事,说到兴头上,粗糙的手掌一下拍在篱笆门,竟把篱笆上的竹条给推倒了些。
竹条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李婶的声音戛然而止,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赶紧蹲下把竹条捡起来,重新塞进里头。
这个意外,倒把云张氏从呆滞状态拉了回来,看着对方的表情,“没事没事,让它塌着。按你这么说,周家招学徒工真是为了当人牙子,把那些孩子都给卖啦?”
“这谁知道,反正里正看到树叶就这么说的,我也不识字,里正都这么说了,大伙儿肯定都相信呀!”李婶激动的直拍手,眼睛眉毛都快飞了起来。
趴在窗口偷听的云竹,看到李婶的表情,小虎牙忍不住冒了出来,小眼弯成月牙状,李婶真是太可爱了!
云张氏听着李婶说的话,一阵心惊肉跳,这周家真那么龌龊吗?有些庆幸云兰跟他家婚约解除了,又觉得后怕起来,要真是那么个肮脏人家,云兰这后半辈子该怎么过!
但这些毕竟都是传闻,没有事实依据,云张氏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老姐姐,这都是村里人说的,里正有发话吗?”
“还在村头扯皮呢,不知道要扯到什么时候,里正让周大树把周孝正给喊回来。按我说,这事直接交给官府办最好,要是没做也没人敢冤枉他,周家那些银子咋来的,他家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李婶眼里带着不屑,唾弃一声,她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周家胆子大到这种程度,云张氏手指不安的扯住衣袖,也不知道后头会发展成什么样。
云竹听到两人的对话,这周孝正要是提早回来,周家人肯定通风报信,指不定编些理由来搪塞村里人,云竹仔细想了想,还是得防着点周家。
太阳渐渐向西落下,云张氏自从听了周家这消息,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见云二郎还没回来,有些焦急。
“云鹏,去把你爹喊回来,都这么晚了还不着家。”云张氏把屋里看书的云鹏喊了出来,让他去村头。
傍晚,云二郎和云鹏扛着稻谷回家,面色有些沉重,吃过饭就让几个小孩赶紧回屋睡觉。
云竹偷偷从房里溜了出来,蹲在泥巴墙下,偷听云二郎两人讲话。
听了半晌,都是关于周家的事,和早上听到的没什么区别,云竹打了个大大的哈切,放弃偷听的想法,轻手轻脚的回到屋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