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这个词就有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温泠想起那天伍恬恬在电话里颐指气使的样子,此刻终于反呛回去,只觉得全身舒坦。
“既然贺总开口,那真是要劳烦温秘了。”伍恬恬忍着没发脾气,这倒是让温泠觉得没劲。
她懒得在这里多费时间,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材料采买的审批不符流程,打回去重新写,”把资料退回后,她又晃了晃手中的另一份,“这个可以,麻烦伍经理做个行程规划,跟各大院校先联系好时间。”
交代完毕,她也没跟伍恬恬多久纠缠,全身心又投入到工作中。
繁忙的一天结束,温泠下班时已经九点多。
她瞥了眼空荡荡的走廊,悄摸摸走到总裁办门前,敲两下,“贺总?”
没反应。
温泠轻轻把门推开,见屋里亮着灯便又松口气,径直往伏案桌前的男人身边走去,“别忙了,小心伤眼。”
贺知川这才抬头,起身做了个舒展,“收拾一下,”又拿出手机,“我让刘闻把车开到外广场。”
“不行!”正在替他收拾桌面的温泠忽然一个箭步窜过去,摁着他的手。
他眼角略挑,淡漠的视线扫过她不知分寸的手。
在公司里,两人行为从不越矩,就是上下级的关系。
温泠识趣的松开他,指了指窗外,“现在还有人陆续下班,看到了不好。”
甭管外面怎么议论,但她尽量遵守本分,不叫同事拿到实锤。
影响不好。
贺知川淡眸睨她,将手机收回,“去车库。”
在车库偷偷上他的车有很多次,总让温泠有种见不得人的不适感。
但她不知道对男人而言,这算不算另类的刺激?
反正以前贺知川挺喜欢在后座办她。
有过几回差点被人发现,叫温泠心有余悸,后来说什么也不肯了。
“你载我回家,应该也是有事要交代吧?”两人下了电梯走入地库。
逼仄的回廊昏暗的环境很容易刺激别样情绪,叫温泠只能硬着头皮聊正事,好打破沉闷的气氛。
“有。”可惜贺知川没她那么活跃的心思,懒懒应付了一个字,径直走到车边,“后座还是副驾驶?”
该说不说,他有时真的很绅士,总会替温泠考虑到各个细节。
副驾驶太明目,她通常不敢在这个点跟他单独乘车时去坐。
“后座吧。”她去拉车门。
门纹丝不动。
贺知川低垂着眼角,一副“你真不懂事”的表情睨她,“把自己当领导了,我开车你还坐后座,”他解锁车子,拉开副驾驶的门,“上去。”
“那你不怕别人看到我... ...”温泠话没说完,便被他不耐烦的打断,“坐好,少说话。”
她由着他去。
车子从车库出来,一路往鹤湖公馆驶去。
路上,温泠便趁着空将今天的工作简单汇报了一下,“伍恬恬的事我都交代好了,这两天有结果在跟你讲。”
“她跟我说了。”贺知川目不斜视的专注开车,“等会你去家里帮我挑几副字画出来,见校长的时候带着。”
“你带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啊。”温泠恍然大悟。
亏她白天想了许多,真是多心了。
贺知川现在对她可真没以前的新鲜劲,多数都是聊正题。
他闻言笑了下,眼角余光扫过她精致小脸,“你以为要做什么?”
温泠把视线挪向窗外,“没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片刻后,车子抵达鹤湖公馆。
温泠跟在他身后进门,轻车熟路的走去他储藏字画的小厅,问他道,“要几副?”
“三副。”贺知川在茶台坐下,显然也习惯了把琐事都交给她。
温泠应一声,专心的翻找起来。
她半跪在地毯上,将有意思的字画平铺开来,偶尔见到喜欢的也会忍不住赞叹。
柔媚的侧颜在灯光的晕染下却显出了几分知性美。
工作中跟床上的她,显然是两类人。
贺知川不知不觉看了她挺久,眼里的风浪鼓动着又静悄悄平息,“有没有喜欢的,挑一副走。”
他收集的藏品从六位数到八位数不等,温泠又很识货,这随便挑一个都抵她几年工资。
不过光有钱没用,斗不过伍家,洗不白父亲,找不到母亲。
她笑笑,只当他在开玩笑,“我不需要,你上次送过我几样,我还留着的。”
贺知川捏着茶盏,“为什么不要?”
温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为什么。”
他便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觉得我没诚意,随手给的不想要。”这语气很轻,谈不上喜怒。
温泠被戳中心事,有点委屈的抿着唇没做声。
她要是不爱他就好了,不会那么矫情,总妄想得到他全部的注意力跟感情。
可惜男人终归薄情,淡睨着眸子没心疼她一秒,言语里似乎还带着戏谑,“给你惯的,要求一年比一年多。”
这也是事实。
她就是越陷越深,才会贪心的越来越多。
“贺总说笑了,我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温泠忍着心酸,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从地上抽出一副来,“这张丹鹤踏松不错,您看着安排给哪家院校合适?”
话归正题,他表情也稍严肃。
瞧了几眼,才要回答时,却好像想起什么,忽然问,“今天伍恬恬来找你问审批情况时,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话题一下子扯远,叫温泠有点错愕。
她猜想一定是伍恬恬跟他说了什么,所以贺知川特意来问自己一遭?
心尖上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工作中两句重话都受不得?
“按您的交代,实话实说。”温泠赌了气,故意揶揄他。
贺知川也没计较她态度,“说具体点。”
温泠站起来,规矩的双手交握,“我说我要指导指导她。”能刺激伍恬恬的也就这句话了。
他会因为这事责备自己吗?
不过出乎她意料,贺知川只若有所思的凝她一眼,又把话题绕回来,“这幅送给许华校长。”
温泠一愣,“许华校长?”
那不是京州大学,她母校的校长吗?
贺知川淡声,“对,”伸手扯了扯领口,一副疲倦的样子,“伍恬恬说你指导的不错,所以她马上出了具体方案,准备在明晚去拜会许校长。”
许校长以前见过她几次,要真见面了她身份肯定会穿帮!
温泠心头一紧,“我也要去吗?”
“她热情邀你一起,说多给指导。”他神情懒散,没有多聊的兴致。
“难怪你刚刚问我跟她怎么聊的,原来伍经理在这儿回报我呢。”温泠压了压眉眼,表情凝重。
不过,伍恬恬又不知道她身份的事,为什么会这样做?
温泠细思极恐,心口像压上巨石。
“那您同意了吗?”她怀抱期待的问。
“同意了。”贺知川面无表情的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