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声音尖细，瞅着白芊芊满脸狠毒：“你那个混账的爹作恶多端，怎么没报应在他子女身上？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想必也不是个好东西。”
“小贱种，幸亏我家娃没在你家饭庄吃出病来，不然老娘半夜也得爬去你家，索了你的命！”
白芊芊被骂蒙了，定睛一瞧，发现这不就是那日发现白庭风用馊肉，还往他身上泼泔水的姨姨吗？
虽然是骂她，但她竟然觉得……骂的好！
云逸尘当即皱紧了眉头，连忙挡在白芊芊身前，不悦道：“我妹妹早已经和白家断了亲，白家做的一切和她无关，不许你欺负我妹妹。”
妇人怒目瞪圆：“我呸，那白家金窝银窝的生活，谁舍得断亲？你真当老娘是傻子？”
“他说的是真的，白家老板被那续弦哄得昏了头，硬要说亡妻生的女儿是灾星，听说给这小姑娘丢出家门差点没冻死，被云先生捡起来当闺女养着了。”
“是啊，这事儿街头巷尾都晓得，白家老板是个黑心肝的玩意儿，他那续弦和青楼里的丫头没两样，整日惺惺作态，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现在人家小姑娘跟着哥哥和爹爹整日上街做买卖，你就别为难她了。”
不远处的几个老妪看不过去，上前来为白芊芊说话。
妇人骤紧眉头。
云之舟算是京城所有乞丐里面……最出名的了，她自然是听说过的，云逸尘她也曾见过几面，妇人盯着云逸尘瞧瞧，又瞅瞅云逸尘身后的小萝卜头。
“欸呦喂，瞧我这张嘴啊！”
妇人当即无比夸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自然是没有用力的。
她连忙将怀里的小孩放下地，她则蹲在两小只面前，状似哽咽：“可怜的孩子啊，是姨姨的不是，既然你和白家没关系了，姨姨自然是不会为难你的。”
说着，妇人从怀中掏出一包饴糖来递给他们：“拿着吃，就当是姨姨给你们赔罪了。”
白芊芊从云逸尘身后探出个头来，将饴糖接过，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
“谢谢姨姨，你放心嗷，恶有恶报哒。”
“但姨姨是好人，小弟弟一定会健康长大的~”
妇人乐得开怀，暗自腹诽着这么可爱的小娃娃怎么可能是灾星，那白家老板，真不是个好玩意儿。
……
茅屋。
“爹爹，芊芊和哥哥回来啦~”
白芊芊一蹦一跳地跑进茅屋，云之舟正在抄书。
挣钱的机会难得，虽然现在他们有了些家底，他还接了一桩做家具的大生意，暂时不愁吃穿，但也不能浪费机会，相反，要更珍惜才是。
闻言，云之舟抬起头，他活动了下酸涩的手臂和脖颈，张开手将白芊芊拥入怀。
“爹爹的心肝儿们回来了，出去玩也不知道先知会爹爹一声，让爹爹担心，真该打屁股的。”
云之舟状似嗔怪，却满脸宠溺，抱到白芊芊的瞬间，他身上的酸痛感竟然一扫而空。
云之舟一怔，眸中爱意更浓了几分，将心头的疑虑压了下去。
他不管白芊芊是福是祸，他只知道，芊芊是他的女儿，仅此而已。
白芊芊红着脸吐了吐舌头，装听不见。
云逸尘紧随其后地回来，肩上还扛着一个包袱，他笑眯眯地将包袱放在床上。
故作神秘：“爹爹，你猜我和芊芊买啥回来了？”
云之舟将白芊芊放在地上，盯着包袱瞅了瞅：“这么一大包，是衣服？”
云逸尘眼眸一亮，爹爹真的聪明啊。
“是你们谁的衣服，快换上给爹瞅瞅，爹的芊芊和逸尘生得好，定然穿什么都好看。”
云之舟捋着胡子，爽朗地大笑出声。
白芊芊眨眨眼，奶声奶气：“爹爹，不是芊芊和哥哥哒，是……爹爹的呀！”
云之舟笑声一顿，不可置信：“……我的？”
云逸尘急忙将包袱打开，将大红色的棉服摊开在床上。
“爹爹，这些年您照顾逸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如今又将所有好东西都给了芊芊和我，好在如今的日子越来越好，我和芊芊也能挣钱了。”
“明日就是除夕，我俩给您买件新衣服和新鞋，您可千万要收下！”
他和白芊芊身上穿着的都是新棉服，可云之舟身上穿着的还是破洞的衣服；
他们睡床、盖棉被，可云之舟却睡在草席上。
他常常看到，爹爹每晚蜷缩着睡，还要拼命抑制咳嗽声。
云逸尘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泪水止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心里酸酸涨涨的。
他一定要努力长大，为爹爹撑起一片天。
白芊芊仰着小脸，兴奋道：“嗯嗯嗯嗯~这些都是芊芊挑的哦，爹爹快穿上试试呀~”
云之舟极少落泪。
连当年破产，都没有落下半滴眼泪，但现在他却飞速湿了眼，然后将白芊芊和云逸尘一把搂进自己怀里。
空气一时间沉默。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能感觉到云之舟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紧接着有冰凉的泪珠砸在他们脸上。
过了许久，云之舟才将眼泪擦干，依依不舍地将他们松开。
“成，爹爹这就去试试，你们两个真是爹的小福星。”
云之舟将破洞的棉衣和大氅脱下，穿上新棉服，大小刚刚合适。
虽然只是普通的棉花料子，但他却觉得出奇的软和舒服，甚至带着一股香气，比那从路边捡来的、无论怎样清洗都带着些似有似无臭气的衣服好上百倍。
他已经有许久不曾穿上这样好的衣服了。
白芊芊却盯着云之舟出了神，她忽然皱起了小眉头，嘴里嘀咕：“……爹爹，怎么长得好像芊芊的师尊哇？”
不过具体是怎么个相像法，她也说不上来。
单看哪个五官都和师尊不搭边，但组合在一起，总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人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云逸尘狐疑地凑上前去：“芊芊，你刚刚说什么？”
白芊芊急忙摇头：“没事没事。”
然后她又看着云之舟，满脸欣赏：“芊芊就说嘛，黑色不适合爹爹，红色多喜庆呀，爹爹穿红色最好看啦！”
云逸尘也连忙点头夸赞。
逗得云之舟乐得前仰后合，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罕见的脸红起来。
这件衣服是他此生最珍贵的宝贝，他一定要好好保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