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里,天气微凉。
敕造的广安王府结束了一天的喧闹,王府威严气派,喜气洋洋。
从王府外那一面不知延绵了多长的白墙上,到三道扣着黄金铺首的朱红大门。
便是连那伫立在大门前的六座高大威猛白玉石狮上,无一不是张灯结彩,红喜延绵。
别说是走过路过的寻常百姓,就是要饭的乞丐,三岁的孩童,都知道今日王爷娶妻,府内有喜。
此时,偌大的王府,早已是烛光摇曳,一片亮堂。
宅内,新妇坐在上方,正手抓瓜子,兴致勃勃的盘问着管事婆子,关于这王府中的各种隐秘八卦。
“什么?你说什么?第一个王妃有罗刹国血统?
啧啧,我说呢,寒儿的眼睛怎么会泛蓝光!”
“什么?第二个王妃还是王爷的表亲?
王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怎么专娶表姐妹啊!”
“哦,太后真的想把寒儿接走吗?那怎么行!
那寒儿岂不是就变成质子了!”
刘可乐边吐瓜子皮,边大声的吼着。
趣儿赶紧用胳膊轻轻的捅了她一下,刘可乐立马觉察到自己失言了,尴尬着干笑了好几声!
通过今天的接触,以及这会儿子的问话,刘可乐觉察出,刘婆子是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从她的口中多问出些什么。
饶是今天在这回话的,是像寒儿身边那个李嬷嬷那般精明似鬼的,她也就不会多问什么了。
问了也是白问,问出来的,肯定都是一些经过加工以后的回话,必定是半真半假。
本来刘可乐只是想简单的询问一下府中的情况,谁知道刘婆子竟然知道的这么多!这么细!
她心中没有弯弯绕,因是主子问话,便把知道的事情完完整整,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刘可乐。
整个就是和盘托出嘛!刘可乐高兴极了,熊熊燃烧起了八卦之心!
她自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听着这尊贵的,王府里面的各种隐秘。
跟她一起竖起耳朵认真听着的,还有珠云和荣儿两个小丫头。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刘可乐的两侧。
像两个小童女一样认真的听着八卦,时不时的还打岔的问一两句!
趣儿表示很无奈,她不止一次的想打断刘可乐,不想让这诡异的问话再继续下去。
可是不知怎的,听着听着,她也入了迷。
不过她比较冷静,时时刻刻时在刘可乐旁边提醒,省的她说出太多的错话。
眨眼睛,天已经完全黑了,刘可乐还没有用晚膳。
有两个一等女使进来询问,刘可乐问刘婆子吃过饭没有,刘婆子答,已经吃过了。
刘可乐随即又说:“好,那传膳把,晚膳简单一点,清淡一些就行。
记住,传五人份的,在餐桌旁加一个小桌子,让其她人用膳。”
刘可乐说完,就偷瞄了趣儿一眼,她害怕趣儿拒绝跟她同桌吃饭,就让再加个小桌子。
趣儿确实想拒绝来着,可是刘婆子也在场。
刘可乐是主子,是王妃,即使有不对,不合规矩的地方,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
毕竟主子的命令才是第一位!这个道理,趣儿是牢记的!
很快,晚膳就上来了,刘可乐她们移步到餐桌。
她自己坐在正上方用膳,让刘婆子和趣儿她们四人坐在旁边的小桌子上一起吃。
之前在相府的时候,她们在摘星阁和冯乐瑶也是这么吃饭的。
这并不是不合规矩的,深宅内院,主子小姐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丫头,在一起吃饭,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是要主子极其信任的下人,才能有的待遇。
趣儿她们三个也就算了,刘婆子是第一天跟刘可乐认识的,她自觉不妥,不敢坐下。
在老实巴交的刘婆子为刘可乐带来了这么详细、隐秘的八卦以后,就把她当做自己人了。
天色已晚,留她吃饭是一方面,让她继续讲八卦,才是刘可乐真正的目的!
经过争执,最后,还是刘可乐拿出来王妃的款儿,才让刘婆子坐下的。
刘可乐为了继续听八卦,做到吃饭,‘听讲’两不误,就让从旁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她笑眯眯的对刘婆子说:“刘妈妈,今日也听说了吧。
我虽是相府小姐,可并不是真正按照小姐的教养长大的。
我不在乎那些个规矩,喜欢无拘无束的。
所以,你不要顾及,屋里也没外人,不要搞那套食不言,寝不语的。
来来来,边吃边说,边吃边说哈!”
晚膳依旧丰盛,满满的一大桌子。
莲藕蜜糖糕,奶油松酿卷酥,炸糕,肉松香蒜花卷,蜜汁麻球,枣熬粳米粥,红稻米粥,腊肉蒸蛋,燕窝炖蛋,干丝清炒牛肉脯,麻油凉拌熏肉丝,十六样各色小菜拼成的什锦酱菜八宝盒。
甜的咸的,荤的素的,各样都有,刘可乐睡了一下午也饿了。
她边吃边跟刘婆子聊天,继续盘问着王府中,各种隐秘的信息。
趣儿看着自己正对面坐着的刘婆子,心里不禁纳闷:
“这婆子初见她们,怎的把什么话都拿出来说?
是真的老实巴交,还是大智若愚?故意的?想拿刘可乐做新靠山?”
她们五人吃着聊着,聊着嬉笑着,一顿晚饭,不知不觉的就吃完了。
饭后,刘可乐让人继续上瓜子果盘,势必今天晚上,加班熬夜的也要把王府的故事,完整的听一遍。
刘婆子很焦急,她怕王爷会回来,想赶紧布置房间,好让新主子早些洞房花烛。
她让进来上茶的大丫鬟去问问外院的管事,王爷回来没有。
很快,丫鬟回话:“管事说了,王爷今日不回府了。
怕是要留在考场里,等两日后科考结束,才能回府。”
刘可乐一听大喜,差点乐的笑出了声!
待丫鬟走后,刘婆子皱起眉头,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
“不对啊,我那小女儿,平日里是在花房侍弄花草的。
她跟我说,晌午时候,她在王妃院外的池塘边种花,看见王爷进了您这院子了。”
荣儿摇摇头说:“不会的,我们一直都在,要是有人来,不会不知道的!”
刘婆子狐疑的想了想说:“那可能是我那小丫头看错了吧。
她总共也没有见过王爷几次,定是看错了!”
刘可乐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午休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总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不过那时候太困了,实在是睁不开眼。
刘婆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她问刘可乐说:
“王妃,要不要把中午值守的丫头们叫进来问问?”
刘可乐摇了摇头说:“不了吧,王爷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就算了。
这是人家的家嘛,咱们还能阻拦吗?无所谓哈。
来来来,刘妈妈,继续讲第三位王妃吧,就是那个跟太后正面硬刚那位!”
刘婆子点了点头说:“要说起这第三位王妃啊,她也是个急脾气!
跟王爷感情不好,从成亲开始,他们俩一直都是分开住的。
这位王妃的父亲是威北大将军,是王爷最为器重的老臣。
后来在战场上,因为太后啊,就是那时候的皇后,胡乱给先帝出主意。
导致威北将军,在战场上,为保护咱们王爷死了!
所以啊,她既恨太后,又埋怨咱们王爷!
她可是不止一次跟太后吵架啊,有一次啊……”
趣儿看着眉飞色舞的刘婆子,明白了什么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刘可乐痴迷八卦,刘婆子竟然知道这么多八卦!
关键是,一个敢问,一个还如此的敢说!
刘婆子不过是个下人,她的言谈,也是挺匪夷所思。
毕竟,不是什么下人,都敢如此的议论主家的。
趣儿突然好奇一件事情,她趁刘婆子喝茶的间隙,笑着问:
“刘妈妈,您也是家生子吧?您家的人,也都在府中做事吧?”
刘婆子一听到有人问她的出身问题,立马骄傲的说:
“对呀,我的母亲是先帝的乳母。
父亲呢,如今负责料理王府外面,所有的土地和生意。
我呢,是咱们王爷的乳母!
我的丈夫啊,就是外院的管事。
大儿子是内院的管家,小儿子呢,是寒世子的教书先生。
大女儿嫁给了王爷的军师,小丫头呢,就是我刚刚说的,在花房学种花呢!”
说完,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刘可乐和趣儿面面相觑,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二人此时内心OS:“王爷的乳母、掌管土地和生意、内外院管事、军师的丈母娘、世子的老师。
合着这王府都是这家人的啊!
关键是,母亲还是先帝的乳母!
皇帝的乳母啊,这是什么家庭啊!
这是普通的下人吗?这配置!这职位!
怪不得她知道这么多,怪不得她这么敢说!”
刘可乐喝了一大口茶,放下茶杯,谄媚的笑着说:
“那个,妈妈啊,我的好妈妈,我这初来乍到的,以后请您多帮衬啊!
来来来,要不然您上座,上座吧!”
趣儿翻着白眼,鄙视的看着刘可乐。
书房内,广安王在认真的看着奏折,军师给他端来了参汤。
王爷端起参汤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今天中午自己床上那个可爱姑娘的睡颜。
他假装很随意,淡淡的说:“王妃在干什么?用晚膳没有?”
军师说:“用过饭了。
王妃啊,她正拉着我那丈母娘,在盘问您的三段婚史和八辈祖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