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把茶端上来,茶叶已经沉底。丁越喝了一口,舌头遭罪,家里的茶比堂叔的茶还要苦。
“苦?”
“是啊。”这茶还不是一般的苦,这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苦味剂了。
“比咖啡还苦?”丁占北问。
“爸,这怎么能比。他们的苦味是完全不同的。”
“是比不了。”丁占北喝了一口,然后问:“和你堂叔家的茶相比?”
要开始清算自己了?丁越眼中慌了,后背弯着,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父亲和堂叔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可现在要他怎么去回答,这根本不是单选题,在他眼里,父子之情和叔侄之情并不冲突。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定要自己远离堂叔。
“爸,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我远离他,要不是没有他的照顾,我这几年哪里能过那么舒服。”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这个做爸的没有照顾好你?”丁占北的脾气在爆发的边缘。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越已经解释不清了:“堂叔不是有意竞拍的。他已经把画送给我了。现正在托拍卖行走手续走流程。”
丁占北原本眼睛就大,现在听了儿子的话,瞪的更大了。他明面是笑,其实是愤怒生气。
“丁越啊丁越,你一定气死我你才会甘心。好好,这件事不提,我只问你,收藏家古董商取消签约,你打算怎么解决。”
终于到了正题。丁越早就想谈这件事,工作上的事,起码还能心平气和。如果一直谈论堂叔,他们父子一定会吵。
“我和陈媛这样商量的……”
“陈媛被解雇了,怎么,她还没有离开公司。”
说来说去,两句话又说回来,丁越感头痛。
“爸,我不想因为堂叔的事情跟你吵,但是它真的跟陈媛无关,陈媛已经尽力做好他所有的工作。”
“我交给陈媛两个任务。一是要她助你竞拍《释迦摩尼画像》,她没做成。二是,签约收藏家古董商,结果丢了十人,这就是尽力做好工作?北越集团对员工做事的要求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那是因为我的原因。”
“不是你的原因。”丁占北抢话说:“显然她并没有传达清楚我的话,让你没有清晰的认识到这画背后的价值。”
丁越张张嘴,他还真的说不过丁占北。
“我认为我们没办法沟通。你跟我说话的方式语气,完全不像是沟通,也不像是解决问题。你只想的发泄你的个人情绪。”
“我当然有情绪,就是对你的所作所为很生气。”丁占北的嗓音终于放开了:“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公司么,我在家等你,要跟你算帐,算算因为你和陈媛的工作失误会令公司损失多少钱。”
听到损失,丁越的后背立即僵硬了。
“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我不能对你怎么样。否则,你卖给我十辈子都赔不起!”
“爸,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难听。”
“难听?”丁占北气到肚子的起伏就没有停下过:“真是你妈的亲儿子。”
这跟妈妈有什么关系,丁越真的受不了丁占北的“连坐”,只要自己犯错或者妈妈做错了什么,他一定是两个人加在一起训,谁叫自己是从妈妈的肚子爬出来的。
“儿子回来了?”
屋门大开,走近一位端庄妇人,她刚刚买菜了,袋子里鲜鱼还在活蹦乱跳。
“妈。”
见到妈妈的那一刻,心情终于舒畅了不少。丁越走过去,结结实实给了肖芳芳一个拥抱,哄得肖芳芳笑的合不拢嘴。
“还是跟妈亲。”肖芳芳得意的看向丁占北:“跟你爸拥抱了么。”
丁越脸上有尴尬的神色,还拥抱呢,就差打起来了。
丁占北那边脸色也难看,听到妻子这么说,脸上更没光采。但他也要面子。
“慈母多败儿!”
这话屡试不爽,关键时候,能让父亲立于家庭关系的制高点。
“什么慈母多败儿,不知道是谁答应我的一定不会教训儿子的,结果现在弄得气氛这么紧张。”
“我没说几句话。”女人还真是会无理取闹。
“你还想说几句话。”肖芳芳就是会无理取闹。
丁占北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样子,任由妻子占据上风,但是又忍不了这口气:“我这是为你教训。现在不教训他,他以后就会给别人养老。”
“胡说八道。你真是只长年纪,不长心量了。”肖芳芳瞪了丁占北一眼,拉着丁越进了厨房,留下丁占北一个人在客厅里。丁占北是真的生气,接连喝了四五杯的茶。
慈母败儿,看看这小儿子能被宠成什么样子。
肖芳芳的不仅能拿画笔,更能刮鳞取胆,活蹦乱跳的鲫鱼三下五除二就被她搞定等待下锅,反倒是丁越站的远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见不了这血淋淋的场景。
“妈,”丁越抗议:“下次想吃鱼,你叫菜市场的人清理干净再带回来。或者叫家里保姆帮你收拾。”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丁越好像有点认识自己老妈了。那可是大艺术家大画家的手,怎么能沾阳春水,难道独立文艺的肖女士也开始信奉她曾经鄙视“牵住男人的心就要牵住男人的胃”这种说法了么。
“我一年没几次下厨机会,每一次的下厨机会都要珍惜。毕竟不是每个董事长太太都能刮鳞取胆。”
说完,她拎起鱼尾,把鱼扔进了被葱香爆过的锅里。滋滋啦啦,噼里啪啦。再加上一碗水,青椒红椒生姜大蒜花椒大料,缺一不可,压上锅盖,大火过后调小火,咕噜咕噜,只等出锅。
“妈妈真是好手艺。”丁越衷心夸赞,还浮夸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你才知道吗。快摘菜。”
“好好。”丁越对着垃圾桶摘菜,肖芳芳美滋滋的带着儿子的夸赞,拿起菜刀对着番茄“当当当”。
切了芹菜后,她说放下刀,看着儿子的侧脸。
“你们吵架了?”
丁越神色顿住:“他不讲理。”
“讲理就不是你爸了。听妈的话,这次你要顺着你爸。”
丁越说:“本就我错,我都可以听他的。但是陈媛很无辜。”
肖芳芳听了,重新拿起刀,对着第二颗番茄“当当当”。
“陈媛这个女人你就别想求情了。你爸能放过她,其他人都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