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举起一件水粉T恤，举高在蒋恒如上衣的位置，露出自我满意的微笑。可蒋恒如还是满心拒绝。
小言说：“只是家庭装，嫂子，沙圆，加上你，一家人出行，这不是很好，其乐融融。”
“不好，不好。”蒋恒如坐回沙发，心思有点乱。
文溪不喜欢自己穿衬衫，可是T恤有没有合适的，这可怎么办？脑海里浮现那份离婚协议书，
同时，他的脑子又出现了一副画，一副来自隋朝的画作。
他突然很想抽烟，于是走到了书房的办公桌前，拉出抽屉。抽屉里躺着一包还没有开封的烟，如同一块被放倒的边关界碑。
蒋恒如立即又把抽屉合上，实际上，这包烟的作用已经达到。对于蒋恒如，它提供精神上的放松和愉悦。
“老大，你明知道T恤衬衫什么的都是借口。”小言跟着来到了书房：“其实出去旅游穿什么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到底能不能放弃你一直在乎的事业工作，并且被她所接受。如果她可以在你的身上看到你的决心，她就会告诉你‘虽然她讨厌衬衫，但是她喜欢你’。”
小言说完，看了一眼书房内仅有的一副书画。
佛陀坐于灵鹫山的中央宣扬佛法，他的四周围绕佛陀的弟子，龙天善神以及众生，他们或是闭目，或是思考，总之形态不一，各有神韵。最难得的是，画面人物多而不乱，颜色俏而不艳，画面庄重有序，但又颇为轻松，让人见了心情愉悦，甚至会有佛法普照身临其境的错觉。
此画的落款是展子虔，时间为己酉年。
这年，开皇九年，金陵王气黯然收。陈叔宝在被称为健康城的南京投降，陈朝被灭，隋完成一统。同年，隋文帝派遣了第一批敦煌洞窟督造官前方莫高窟，展子虔正是其中一人。
若为真迹，此画的价值真是难以估量，可惜的是，它是赝品。
不过它绝对是赝品中的珍品，小言见一次就要感叹一次。
叮铃！
蒋恒如说：“可能是沙圆回来了。”
小言说：“我去开门。”
门一开，门外的人让小言感到意外，心底也涌上了失落和嫉妒。她喊了一句：“嫂子。”
来的人就是蒋恒如的妻子——张文溪。
妆容清丽，一身黑色连体雪纺衬得她身材修长。上装无袖圆领，下装是时下最流行的阔腿款式，露出瘦细的脚踝，配上一双黑色高跟鞋，这让小言想到了红楼梦的芳官。芳官就是这样穿着宽大的裤子露出白皙盈盈一握的脚踝，在贾宝玉面前晃来晃去和其他人女孩子打闹，诱人而不自知。
但是全身黑色就太死板了，于是张文溪在耳饰和包包上，做了橙色的配色，提升整个装扮的高级感，加上衣服面料不俗，包包是名牌新款——凭借小言女人的直觉，张文溪可能是有了其他男人。否则凭借张文溪的月收入和蒋恒如平时上交的钱，并不能支撑她这样穿衣。
张文溪看都不看小言，拎包走近屋内，巡视一圈。
“蒋恒如在么？”
都要离婚了，还是女主人气势十足。未等小言喊人，蒋恒如已经闻音，从书房走出。
四目相对，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
按理说，夫妻相见，应该是喜悦，即便含蓄表达，也会从眼低眉梢细微的地方展现出来，但是蒋恒如没有喜，张文溪也没有悦。或者也可以是一个极端，那就是是怨恨，但是蒋恒如眼里没有怨，张文溪眼里也没有恨。
当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到了相见都不能引起一丝波澜时，这算不算是感情沦落。
小言见惯了这种场景，蒋家的家庭状态一直如此，比温馨的家庭疏远，比幸福的家庭冷淡，但很奇怪的是，这个家庭，却又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家庭都要坚固，她至今都不懂是什么原因。
“老大，嫂子，你们先聊，我有事就先走了。”小言自觉还是走人为妙，又见沙发上的一堆亲子装T恤：“这个……”
“留下吧。”张文溪发话。
小言嗯了一声，赶紧溜人，这时蒋恒如说：“我送你。”
蒋恒如送小言到门口，得到了小言一个加油的手势，蒋恒如勉强笑笑，他需要独自面对张文溪了。
“这些T恤是你买的？”张文溪坐到沙发上，拿着T恤：“很可爱，我几年前很羡慕家庭亲子装。那时候沙圆也还小，也就是五六岁，我会幻想我们一家人出门，沙圆在前面碰碰跳跳，我们就在后面手牵手，告诉沙圆不要乱跑。”
突然，张文溪感伤起来：“没想到，现在才有可能实现。”
“过去是我不好。”蒋恒如坐到张文溪面前，眼神中全是愧疚。张文溪眼中也有动容，闪烁着少许异样的光芒。
动情之余，蒋恒如突然抱着张文溪，张文溪没有拒绝。正是因为这个拥抱，蒋恒如大为高兴，他以为自己可以更近一步，于是端起张文溪的脸，想要主动开始一个吻，但是，张文溪却推开了这个吻。
蒋恒如脸上全是诧异的神色，但马上他就接受了，一定是自己过于心急，他尴尬的收回手，坐正了身体。腰背与沙发之间有一拳的缝隙，不算直挺，这是一种勉强支撑的姿态。
比起蒋恒如，张文溪就坦然的多。
客厅的壁画上，是十年前的蒋恒如和张文溪，那是对未来还有幸福憧憬的蒋恒如和张文溪。
“去日本真的那么重要么，其实赵申生的收藏会也很重要。他跟你一样，都是生人勿扰的脾气。我不知道你错过了这次收藏会，你会错过了什么。你会后悔么？”
你会后悔么？这是蒋恒如一直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蒋恒如闻之一震，看向张文溪的眼神开始躲闪起来。
张文溪说：“做个选择题吧，二选一。你要认真思考之后在回答。”
说完，张文溪伸出两个握拳的手。
“两扇门。左门代表家庭，选择后，你答应我要转行，不能继续接触古玩艺术品，永远不能接触。右门就是你的是艺术品，选择后，我们就要离婚，你就要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