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铃响，寂静的校园突然变得喧嚣。
一楼的正门，突然跑出几个学生，随后跟着乌泱泱的人。拥有名车的父母总是更有派头，而大多数的学生会选择做公交。至于普通的车子，在初中的校园，已经不是一辆车子这么简单，他们已经懂得去分辨车子的优劣好坏贵贱。
蒋沙圆跟着同学出现在放学的路上，他步子很慢，慢悠悠的走着，走出校门口时，他的身后没有多少人了。
他看见蒋恒如在冲着自己摆手。蒋沙圆不情不愿的走过去，看了一眼蒋恒如的车子，又看了一眼其他同学家中的车子，小小年纪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蒋恒如给了蒋沙圆一个眼色。蒋沙圆系上了安全带，出言否认：“没有。”
蒋恒如虽然对家庭少有照顾，可他对男孩的心理过于熟悉。当儿子的目光尾随在那架跑车时，蒋恒如已经明白儿子正在想什么。
“美术学的怎么样。”
“不是很好。”蒋沙圆的心情有些低落，过头，看向车子外。
“怎么了？你不高兴？”蒋恒如看向儿子。
过了数秒，蒋沙圆说：“我不喜欢画画。”
“那一幅你画的很好，虽然不是第一，但是老师夸你有进步。”
他不能给儿子物质上的富足，但是他希望儿子可以拥有精神上的富足。在很小的时候，蒋恒如主动为蒋沙圆报了一个美术班。
“可是我不喜欢。”蒋沙圆再次强调。
“那你喜欢什么？”
蒋沙圆低头不语。
蒋恒如不会催促什么，他很了解他的儿子不是个逃避的孩子，他懂得什么时候做事，也懂得消化自己的情绪，懂得去理解外在的世界。等他想说了，自然就会说了。
车子停在车库，蒋沙圆最先下了车。但车子似乎是发生了故障，蒋恒如掀开后备箱，弯腰收拾了一会。
“走了。”蒋恒如收拾完车子，拍拍蒋沙圆的肩膀。
“爸，有人一直看你。”蒋沙圆突然说。
顺着目光刚看过去，二十步开外，有个人还真是在看着自己。
大勇很早就认识蒋恒如了，在蒋恒如频繁出入宋家的时候，他甚至还做过大勇的家庭教师。只是蒋恒如的数学成绩也是一塌糊涂，完全没有教大勇的资格，两个人比赛做数学题，每次都是大勇胜出。
“他多大了？”
蒋沙圆一回到家，就关上了房门。
“13岁。”蒋恒如答。
“结婚第二年就生了孩子。”大勇说。
“对。”
“长的像他妈妈。”
“警察叔叔，你是找我来叙旧么？”蒋恒如伸手叫他坐。
大勇依言坐下，盯着看着对面的蒋恒如。
“我来是为了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提供的线索，我抓不住张老三。”
蒋恒如眼眸闪了闪，说：“无意之间吧。我想买点货，没想到他们造价。我之前不想告诉你们，但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我看不下去了，所以就告诉了你们。”
“这是一支非常专业的古董造假做旧团队，警方还在查他们到底做过多少假，他们还真是不简单。”
“希望你们能牵出背后的人。”蒋恒如递给大勇一盒烟。
烟已经开封，但是只取出了一只，蒋恒如不吸烟，他是为了客人而准备。
“你最近在忙什么。”大勇点了烟，顺便开了窗子，他在窗边吸烟。
“在北越做事。”
“怎么想到了北越。长江的发展势头比北越更好吧。”
“我有我自己的考虑。”
大勇冷笑一声，朝外吞吐了一口烟。
“你的考虑就是和丁越交朋友，然后收集他爸爸走私的证据。”
蒋恒如抬眼，冷眼看过去。
“你只要举报，只要上交证据，我一切都能查得到。”
大勇此话的含义极为明显，只要是恒如通过网络操作的任何行为，都逃不过大勇的监察。
“你想说什么？”
“嗯，我想说，我们合作怎么样。”大勇说：“你也不必费力气匿名了。我也不用请专业的技术人员去翻你的信息。不如你就做我的线人。”
“你不是很讨厌我么。”蒋恒如说。
“讨厌啊，但是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基于这个目标，我认为我们还是有话聊。”
共同的目标。
蒋恒如捏了捏眼眶，几天的不休，让他感到疲惫。听到共同的目标四个字，他更加的疲惫。
“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大勇稍微犹豫：“没问题。”
嗡嗡嗡！有手机震动。
大勇看到手机来电显示，立即看向了蒋恒如。他掐掉了烟，顺便挂断了电话。但是几秒后，那个电话又响了。大勇不得不接。
“喂？”大勇背对着蒋恒如通电话。即便如此，蒋恒如还是能听出几个特殊的字眼，还能感受到了大勇的无能为力，电话那段似乎也很急。
但是这通电话并未延续很久。
挂断电话后的大勇神情与方才很不同，带有一丝担忧和愁虑。
“家里出事了？”蒋恒如问。
“嗯。养老院那边说我爸昨天昏迷了。但是，我回不去。”
这是事实。大勇手上有几个重要的案子跟进，根本没有办法离开北京。
而且大勇说的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内心早就焦躁到不行。不过看他的神态语气，也有故意为之的成分。果然蒋恒如听到之后，黑漆的眼珠中躲躲闪闪，这是素来坦荡真诚的双眼难得的情绪。
大勇有些期待。但是，蒋恒如却低了头，避开了大勇的视线。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大勇也有点失望。他关上了窗，对着蒋恒如挥挥手。
蒋恒如未送大勇，这完全不符合他多年的礼貌。可是，在让人失望面前，礼貌已经不值得一提。
蒋恒如很想想去照顾老师的，可是他又不敢。似乎大勇也在等着自己去照顾去看望，或者，大勇没有这种想法，他只想着如何看自己笑话，想看看自己听到老师消息后是如何的狼狈。
几次了，照顾关心的话到了嘴边，但最后却因为懦弱而消逝。
他打开抽屉，整齐的摆放一叠照片。
他抽出最后一张。
照片中的人还未褪去学生的稚嫩羞涩，对未来正有着期许和跃跃欲试，站在最中间的老师却是平和沉静，目光藏着温柔岁月。
这是他和老师的第一张照片，他，真的很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