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起、野云飞,草木枯黄雁南归。悲秋之际,眼见被茧包裹之人死状如此凄惨,裴隐涯也不禁骇然,剑指遗骸问道:“他是何人?本村人么?”
乡邻围上前仔细辨认,“额呵额呵!他啊,不是本村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边咳边答道。
孙瑞道:“那他是谁?可有人识得?”
“我,我识得!”有一矮个汉子答道。
孙瑞问道:“敢问大哥,这是何人?”
那汉子道:“这人就是隔壁村的贾大力。”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有人交头接耳道:“他是贾大力?那个山贼?”
“不能吧,我认得贾大力啊,壮的跟头牛似得,打起架来猛的很,三五个人都近不了身,你看看这……”
裴隐涯转身又将另两个茧壳剖开,同样是两具紫黑肤色男子遗骸。
“呦,吴老六和张一刀啊。”
“还真是啊……”
众人又是阵窃窃私语。
“吴老六、张一刀?又是何人?”孙瑞忍不住问道。
“他俩跟刚才那人一样,也是附近山里的山贼!经常干些打劫过往客商的勾当。”不知谁嘟囔一嘴。
“他们平日住于何处?”裴隐涯问道。
“不远,过了这道山梁,前面有个黑龙潭,他们就扎寨在黑龙潭旁边的乱石岗上。”有个村民伸手指着东边的一座小丘道。
孙瑞瞅了眼裴隐涯,示意一下,二人为避人耳目并未御剑,飞快朝山贼营寨奔去。
过了晌午方至黑龙潭,潭水平静无波,怪石岸边乱堆,苍松稀疏挺拔,房舍死寂无声。
“没有人?”裴隐涯不禁自言自语道。
“这个时辰,诡异的紧。咱们靠近些,小心为妙!”孙瑞此刻已长剑出鞘,攥在右手。
二人缓步轻声来至屋前,孙瑞用剑尖推开虚掩的木扉,向内张望,空无一人。裴隐涯也打开紧邻一间,依然人去舍空。
孙瑞进屋,摸了下炉灶,道:“看样去了许久,灶是凉的。”
“确是,房内已堆积灰尘。能去哪儿了呢?”裴隐涯不解道。
“去林中找找吧。”孙瑞也是毫无头绪。
沿着荒废小路前行,抬头仰望,光秃的丫杈划碎湛蓝晴空,若不是脚下枯叶的沙沙作响,还有几只休憩在树枝上不怕冷的鸟儿不时哀鸣,真让人以为这已不在人世。
孙瑞突然停下,抬手拦住身后的裴隐涯,缓缓蹲下,隐在半人高的枯草后,指着前方轻声道:“茧壳!”
裴隐涯也已察觉,半跪在他身侧,道:“师兄,看数量着实不少,我猜剩下的山贼全在这了。”
“咱俩小心过去,注意四周情况。”说话间孙瑞蹑足潜踪,不再停留。
直到二人行至茧壳下方,仍也未发现有何不妥,仿佛沉寂万年之久。确定再没危险,二人徐徐起身,裴隐涯道:“看来没在这附近。”
“嗯,应该没在,还是小心戒备,别被钻了空子。”孙瑞适时提醒道。
裴隐涯刨开一个茧壳,情形与村里所见无异,紫黑色皮包骨的遗骸,环视四周,了无人烟,思忖片刻无果后,问道:“这些人怎会死在这里,此处离官道尚远。若不是咱俩眼尖,无意望见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往这边找寻的。”
孙瑞低头瞅着地上散落不少麻绳、铁铲、蜡烛等物件,不明所以,随意踢了脚麻布包袱,不料却从中翻出个羊皮卷。孙瑞躬身将其捡起,展开细瞧,沉吟一声,道:“原来如此。”
裴隐涯看他似有所悟,赶忙问道:“什么如此?”
孙瑞道:“他们来此,根本不是去打劫,而是去盗墓的。”
“盗墓?这附近有前朝大墓?”这个结论显然超出裴隐涯预计,不由追问道。
孙瑞也越看越迷茫,道:“这羊皮卷并不是个地图,只是些文字描述。依其所言,到不像是个达官贵人的墓……”
凑上前立在孙瑞身旁细读,裴隐涯点头道:“确实不像是写帝王或官宦人家的墓。‘神仙洞府’?这话也太奇怪了。”
“多思无益,回玹珠后给师父看看,让他老人家定夺吧。”孙瑞将羊皮卷折好,揣在怀中。
“咱们现下当如何是好?”裴隐涯同意孙瑞说法,岔开话题问道。
“再四处找找,看看还有无蛛丝马迹。”孙瑞环顾四周道。
二人又在林中转了半日,红轮落至地平,林子渐渐昏暗下来,却一无所获。裴隐涯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叼了根草棒,坐在块大石上,道:“师兄,看来根本没在这附近,连只兔子都没有。”
孙瑞拍掉身上沾的泥土,道:“估计早就离开了,能去哪呢?”
“天下之大,上哪去寻啊!”裴隐涯打了个哈欠,抻抻懒腰,道。
“要是知道它最后在哪出现就好了。”孙瑞无意回了嘴。
话虽无意,却如落星划破夜空,二人乍然来了精神,不约而同道:“水磨村!”
“要出事,走,赶紧回去,说不定那三人是逃回村时被逮到吃掉的!”孙瑞猜测道。
裴隐涯颔首以应,两人再也顾不得掩人耳目,御剑奔小村赶去。
还好两地相距甚近,飞了不到两刻钟就折回小村。从半山坡望去,房舍俨然,炊烟四起,村中小路上不畏寒冷的孩童们正在追逐打闹。裴隐涯回想起血夜前家乡生活,不由百感交集,如千丝万缕般在心头萦绕,最终换来的只剩一声叹息,松了口气道:“还好,回来的早,看来没事。”
孙瑞道:“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稍候片刻。如果所料不差,今夜不会安宁。”
月上中天,如宝镜高悬,山河摇影,似水墨展卷。万星此时同皎洁,一年今夜最鲜明。岗下家家闭门、户户熄灯,偶尔数声犬吠也惊不醒乡民的清梦。
就在裴隐涯眼皮如灌铅、点头若捣蒜时,一声恐怖的低吼惊醒他每一根神经。那声深沉悠长,似虎嘶又像牛哞,带着地府刮出来的寒意,让人毛发倒立。看样是正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