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黙与牛哞儿在屯长家院外未等多时,一位中年男子三步并作两步疾走而出,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老头儿。大开院门,中年男子赶忙拱手笑脸相迎,道:“这位官爷,怠慢,怠慢了,我这老管家眼昏耳聋、腿脚不利索的,让您久等了,快快,请进,请进!”
赵默还个礼,道:“不忙,本官是来查孩童失窃一案的,劳烦屯长带个路,去丢孩子那两家探查探查。”
屯长见赵默并没给他面子,心怕是已得罪了官爷,哪还再敢怠慢,干脆的答应下来,道:“好,好好,我这就带您去。”转身又冲着老头儿瞪了一眼,喝道:“还不赶紧杀鸡宰鹅预备晚膳去,等我们回来啊!”
老头儿被他一骂,吓得抖个哆嗦,低着头应了声,弓腰转身往院里跑,被脚下石板磕地一踉跄,险些摔倒。
屯长又看向牛哞儿,道:“牛哞儿,这没你事了,别杵着了,回去吧!”
牛哞儿虽心有不快,但屯长就是土皇帝,哪敢真得罪,只得悻悻归家。
屯长抬腿迈步就要头前引路,可赵默看他张扬跋扈的样子,有些不悦,暗想:本来打算独自去探查一番,可省去诸多麻烦,但现下不若自己先跟牛哞儿回到村口,去叫上师弟师妹,也让这个土皇帝在寒风中冻上一栋,解解气。
主意已定,赵默抬手拉住屯长胳膊,笑道:“屯长,不急,不急。我兄弟们还在村口等着消息呢,你先在这儿等上一等,我将他们叫上,大伙儿同去。”
屯长不敢反驳,只得由他缓步随着牛哞儿往村口走去。这冬日傍晚的温度对修真之人算不得什么,但对四体不勤的地主屯长来说却着实不好消受。可赵默偏偏让他在门口静候,不得回屋取暖,冻得他青涕直流,搓手跺脚不止。
赵默回至村口时,裴隐涯、姜彦宸和林婉然聊得正欢,不知说些什么,逗得林婉然捂嘴娇笑,花枝乱颤。孙瑞与崔景辉各持一根枯木,信手比划,像是在交流心得。苏星阑与众人插不上话,抱着‘灭魂’默默立在一旁。秋萦梦依然冷若冰霜,躲开众人,昂头漫无目的盯着天际的晚霞。
七人见赵默回来,围将上去,姜彦宸率先开口问道:“赵师兄,怎样?”
赵默将此间经过简短描述,最后提醒道:“一会儿进村后,记得自己身份是朝廷捕快,微服查案,切不可漏了马脚。”
林婉然颇为不解,撅着樱嘴,道:“师兄,咱们干嘛冒充朝廷捕快啊,多丢身份啊。”
赵默呵呵笑,解释道:“师妹,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凡夫俗子哪懂那些修真成仙之事,他们只知皇权官威的厉害。朝廷的身份比什么都好用。”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已如明镜,回想当初自己未上山时,周围凡人不也是怕官的很么。
见已无异议,八人大步走进小村。屯长远远瞧见这一队人,舞凤飞龙,气冲斗牛,那似平常捕快般獐头鼠目,不由冷汗直冒。心道万幸,没有冒失再得罪那人,敢情为了这案,竟惊动朝廷精英人马。
屯长低眉顺目,满脸堆笑迎将上来,躬身行礼,口称有罪,道:“怠慢怠慢啊,要知诸位官爷今日肯劳大驾来鄙村,怎么也要招呼全村百姓出门相迎啊。”
赵默不以为然,道:“屯长客气,公务在身,不敢懈怠,还请头前引路吧。”
屯长点头哈腰、弓身抬手、头前引路,谄媚道:“哎,哎,这边请,这边请。”
行不多时,来至一户陋室,泥坯为墙、茅草搭顶,木板斜倚算是房门,屋内黢黑,许是点不起油灯。鸡屎狗粪遍地,散发阵阵恶臭。屯长捏着鼻子,不愿靠近,停在离门还两丈开外就扯着嗓子喊道:“李狗子,哈喇狗子!赶紧出来!老天开眼,朝廷派大官来查偷娃娃的案子。出来,赶紧出来!”
屋内顿时响起一阵凌乱之声,稍许,一五短身材男子费力将木板搬开条缝。天色已黑,月影阑珊,李狗子眯着三棱眼瞅了半晌,见屯长果真没有诳他,一把推开木板,险些扑倒,手脚并用奔了过来,“噗通”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屯长的腿,哀嚎道:“屯长啊,救救我滴儿啊,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没了他让我怎么活啊。”
屯长瞅他鼻涕眼泪混作一团糊在脸上,眉头拧得更紧,一手捂住鼻子,一手用劲推狗子的头,想把腿从他怀中抽出,怎知他愈抱愈紧,干净的袍子都被粘湿。若不是赵默等人在场不好发作,放在平日必定已拳脚相加了,现下只能心里大骂晦气。
待狗子情绪稍稳,赵默才走上前去,开口讲明来意,随即问道:“婴儿丢失前可有何不妥之处?是否有外乡人伺机窥探之类?”
狗子依旧跪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青涕,哽咽道:“我家娃儿才出生三月不足,平日宝贝的紧,也没见有外乡人来过啊。”
赵默追问道:“你在细细想想,还有何线索?”
狗子边想边摇头,众人望的是心灰意冷。忽然,他拍了下大腿,又愣了片刻,眼神飘忽不定,语气迟疑道:“要是真说有啥不一样,就是那次,头天我家娃尿戒子晾在外面一夜没收,第二天想起收的时候瞅见上面有两滴血点子,俺以为谁又作践俺呢,也没当回事。这,算不算啊……”
赵默也没了主意,转身看向师弟师妹,见他们各个面面相觑,就知问也白问,叹口气,道:“就只有这些?没有其他的了?”
狗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又想了有半柱香,最终还是摆了摆头。
既然再无线索,赵默转身看向屯长,道:“这里先这样吧,还有一家老王头是吧,也带我们去看看吧。”
屯长听他总算要走,很是乐意,拍马道:“都这个时辰了,要不先去俺家吃点便饭,住上一宿,明日再去?”
赵默一口回绝,道:“还是先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屯长无法,只得象征性的宽慰两句狗子,领着诸人直奔老王头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