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摆摆手，不耐烦道：“哪儿的事！我刚瞥的时候，人还在。怎么一眨眼功夫，人就没了。凭空就没了……”
老二平日虽喜听神鬼之事，却胆小如鼠，说来也巧，一阵冷风打门外刮入，正吹在他身上，不禁打个寒颤，缓缓僵硬扭头，望向窗边磕巴道：“不……不会是那妖精又来捉人了吧……大哥，你可别吓弟弟。”
“钱，菜钱摆在桌上。应该是自己走的。”老三胆大不少，但心里也难免发毛，瞅到一摞铜钱心稍安，道：“大哥，如今世道乱，这玩笑可开不得。”
秋萦梦撑着把油纸伞，沿北去官道而行似缓实疾，雨幕模糊着她那绰约身姿，透出股道不清的寂寞。她对酒馆内三个汉子指指点点的议论毫不在意，妖精抓人之说却已然尽数落在耳中。当年拜别长镜真人下山，数载独来独往，扫荡中土魑魅魍魉，她手中那柄‘常羲’早不知沾染多少鲜血，对此等邪物内心再不存半分怜悯之情。
走了半个多时辰，坑坑洼洼泥泞土路不曾在她衣角留下半点污迹。止于村口，望着湿漉寒冷安静的小村，秋萦梦紧闭两眼，静心探查着周遭细微空气变化。不久，慢慢睁开如星凤目，眉宇微蹙，自言自语道：“不是妖气，是真气？难不成，是修真之人所为？哪个门派如此胆大妄为，光天化日干出这强掳民女的勾当！莫非，有魔门余孽出没？北面，看样子北上了。也好！既如此，就让我好好会会你！”
说罢，运足真气，继续朝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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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旦复旦，君心难揣测。
紫宸殿内，龙案侧悬挂张中土全图。裴隐涯此刻立于图前，左手中托着茶盏，时不时抿上一口，正聚精会神思考着什么。
当值小太监推门迈步进来，上前跪地叩拜，禀报道：“启禀陛下，韩右相，司马左相、兵部刘尚书求见。”
“宣！”裴隐涯并无其他动作，仅开口道。
“诺！”太监应声起身倒退而去。
未多时，三位大人鱼贯而入，叩首口称万岁。裴隐涯回身坐于金椅之上，虚扶一把，淡淡道：“众卿免礼。”
韩右相满面堆笑，道：“听闻陛下出关，神功大成，臣子们是倍深欣忭。我朝能有陛下此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何愁江山不能永固啊！”
“呵呵，千古一帝，想来也是，古往今来，能到混元后期的皇帝，朕算是头一个了。千古一帝嘛，也非虚言。”裴隐涯浅笑道：“不过，这江山稳固，光靠朕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众爱卿倾力辅佐才是。韩相、司马相、刘大人，朕今日招尔等入宫，可知何事？”
韩右相拱手道：“臣等愚钝，望陛下明示。”
“新军‘禁断’成军已有些时日了，朕欲小试牛刀。”裴隐涯指着中土地图道：“不知，诸反王中，先选哪家最为妥当啊？”
刘大人闻陛下欲兴兵讨逆，不由兴奋起来，进谏道：“启禀陛下，臣以为，众反王中蜀王势力最大，也最为嚣张跋扈。若‘禁断’军能首破蜀王，其他各路反王必不战自降。”
裴隐涯听罢刘尚书进言不置可否，转而瞧向司马左相，道：“司马相，此事，你怎么看？”
司马左相摇头道：“刘尚书所言自有他的道理，但巴州距京城远隔千里，蜀道难行。近几年虽无战事，国库日渐充盈，但支持一场此等规模的大战，恐怕，还是有些心余力绌。”
裴隐涯颔首，道：“嗯，司马相所言不差，那依你之见，‘禁断’军该剑指何方啊？”
司马左相深思熟虑后答道：“陛下恕臣直言，臣认为，内乱十余载，百姓疲弊，近些年还是当以休养生息为上。战端不易轻开啊。”
裴隐涯闻言两眉不经意微微皱起，沉默不语。端起茶盏来呷了口，候了一炷香的功夫方开口，语气略有不快，道：“韩相呢？对出征讨逆之事，怎么看？”
韩右相细观当今天子此等反应，心中已有定论，道：“陛下，臣以为，战事虽消耗国库，但‘禁断’军无敌于天下，打场大胜仗也正好能提升全军士气。如今反王林立，各个目无朝廷，若一味为祈安求宁避而不战，日久天下恐不知谁为正主，实不可取。”
裴隐涯面露浅笑，点头道：“嗯，韩相所言在理。若朕总是龟缩于这小小皇城之内，由着反王们过逍遥日子，朕的天威何在啊。那既然要打，谁又该首当其冲呢？”
“巴州路远难行，正如司马相所言，与蜀王的确不宜轻开战端。但若要试刀，何苦舍近求远。”韩右相迈步来至图前，指向京师南方，道：“商州，毗邻京畿，地小人寡，途近易行。当年兵围京城，商王不尊勤王令，反而明珠暗投，成为诸反王先锋，着实可恶。若‘禁断’挥师南下，先灭商王，一来可彰显我雷霆君威，二来也能震慑宵小之徒。至于钱粮补给嘛，并非难事，朝廷更无需为此战另再多征收赋税。”
“商王？商王。嗯，的确，当年他临阵倒戈，助纣为虐。朕登基后诸事繁杂，让他苟延残喘了这么些时日。他倒好，竟仍毫无悔意，不请罪，不进贡，已然将自己当成土皇帝，将商州看做他私土。的确可恨！司马相、刘尚书，你二人怎么看啊。”裴隐涯似笑非笑瞥向两位重臣。
司马左相宦海沉沦多年，哪会听不明白皇帝意思，眼见出征之事再无回旋余地，只得赞同道：“陛下圣明，韩相所言甚是，征讨商王确有一石二鸟之妙。一来振奋士气，提我军心。二来，战事不大，国库不至受累。”
“刘尚书呢？兵部那边可有困难？”裴隐涯问道。
刘尚书赶忙表态，道：“请陛下放心，兵部已准备战事多年，臣这就去安排征讨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