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这股子望梅止渴的劲,苏星阑、彩羽和青鸟吃力转过小丘,又行了足有两个时辰,甫立身于二十丈高的城墙脚下。城墙厚十丈,钢筋铁骨,青砖为肉,万年玄冰作衣,四季不化。宽大的城门洞可容三驾马车并行驰过。此刻城门大开,人、妖、魔、精不同种族川流不息却相安无事,俨然比中土帝都皇城还要热闹上几分。城外古道两旁摆着七、八家茶摊、食摊,天色渐已黄昏,此刻遮雪棚下坐了不少歇脚旅人。
“果真是北境第一雄城,传说中百族聚居的乐土啊!是吧,彩羽、青鸟。”苏星阑心潮澎湃,不禁感慨道。
“嗯!真香!”彩羽答非所问,却如聂耳饥似的伸长琼鼻嗅来嗅去。
“什么真香?”苏星阑诧异,仔细闻了闻,若有所思道:“是好香,不过,好像在哪儿闻过呢?”
依味瞧去,只见街边摊中最大一户是对老妇人在经营,十二张桌子已坐满食客,旁边还立着不少等待之人。一口大锅架在木车上,锅中煮着白萝卜、豆腐、鸡蛋、土豆各色食材,汤香浓郁,勾的人腹中馋虫大闹五脏庙不休。
苏星阑瞅那老夫妇面善,正努力回忆,彩羽却不管不顾,拉住他衣袖径自朝小摊走去,吆喝道:“老婆婆,你这煮的什么啊!”
老妇人并未抬头,只顾着往碗中盛菜,笑道:“生鲜时蔬应有尽有,姑娘,你要稍候片刻啦,还有几位客官等着座呢。”
“师弟,咱们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稍后片刻好不好?”彩羽撒娇道。
苏星阑久忆无果,不禁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多思多疑,道:“好,我也好久没闻过这么香的吃食了。青鸟,放下包袱歇会儿吧。”
青鸟仍执拗不肯放下,道:“主上,地上有泥,还是我背着吧,不沉。”
“听口音,三位是外乡人吧……”老妇人抬起老眼,先瞅了瞅彩羽,又望了望青鸟,最后,落在苏星阑身上,未再移开。
彩羽见老妇人神情异样,道:“老婆婆,我师弟有什么不妥么?”
老妇人拽了下身旁正专心熬汤的老头子,道:“老头子,你看,你快看。”
“看什么啊?我正忙着煮菜呢!”老头子不满道。
“恩公?恩公啊!”老妇人催促道。
“什么恩公嘛!”老头子立直腰背瞅向苏星阑,乜眼盯了半晌,激动道:“是恩公,是恩公啊。”
话落,丢下手中汤匙,拉着老太婆从木车后走出,上前就要叩首行礼。
苏星阑赶忙搀住欲跪的二人,纳闷道:“两位老人家,您认错人了吧。”
老头子连连摆手,道:“认不错,认不错,嗯,身上气味也对着呢!恩公,您贵人多忘事,想不起我们两个老朽了吧。”
苏星阑面露赧色,道:“恕晚辈眼拙,您二位是?”
“当年中土,您与一姑娘晚间来我小摊用膳,察觉我俩狐精身份后,非但放我俩一条生路,还指点迷津,说中土危险,让我俩北上讨生活。您想起来了么?”老头子颤巍巍道。
“噢!您二位是,当年那对老夫妇啊!”苏星阑恍然大悟道。
“哎!正是,正是,来来来,恩公快坐,恩公快坐!”老头子说罢取出自己常坐的小凳相让道。
苏星阑推辞道:“还有客人候着呢,您先忙,我们站会儿就好。”
诸番谦让后,老夫妇边煮吃食边聊道:“恩公,您因何来这苦寒的无启城啊?”
苏星阑如实相告道:“我想见见北妖王,就是不知该去何处寻他。”
“见城主啊。”老头子道:“这可有点难,据传城主已久不见外人。近些年,城内大小事宜更是全都交由他女儿打理,连官老爷们想见他一面都难。”
“这样啊。”苏星阑一时没了主意,找了张空桌坐下,道:“那北妖王之女在哪儿能寻到?”
“找公主倒是简单不少!”老头子捞起一碗菜,端至苏星阑桌前道:“就在城中心的寒宫,不过,像我俩这等草民,想去拜见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只有寒宫么?”苏星阑犯难道:“确是棘手。”
“到是还有他处,听说公主还时常会去城东,有个叫蒹葭琴馆的小楼。”老妇人笑面尽是褶皱,却瞧着很是慈祥,道:“那种地方出出进进的皆是城中有名的文人雅士。我俩糊涂,也曾去路边摆过一两次摊,可惜,人家瞧不上咱这粗糙吃食,生意惨淡的紧。”
“那是他们不识货!”彩羽口中满嘴塞满萝卜,含含糊糊嚷道:“这帮文人,一个个自命清高,姑奶奶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穷酸样。”
“呵呵呵呵……”老妇人乐着摇手道:“也不尽然,不尽然!人家说那话,我们这等粗人就是听不懂,听不懂。”
苏星阑拱手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劳烦二位帮我引个路,我想去碰下运气,说不定能巧遇公主。”
“恩公您客气了,我这就引你去。”老妇人说着就擦手整理衣衫。
苏星阑忙拦道:“不急,不急,现下客人正多,等过了酉时,再去不迟。”
方入戌时,雪霁云开,月朗星稀,然寒威殊甚。城门外一排排火堆将四下照的透亮,老妇人留下老头子照看食摊,独自引苏星阑三人由西门进城,沿喧闹繁华的大道向东,行了近半个时辰,才止住脚步,老妇人指着座清新雅致的三层小楼,道:“恩公,就是这儿了!”
夜色中,蒹葭琴馆反倒热闹非凡。门外高悬四盏红色栀子灯,映的小楼犹如聘婷少女。进出小楼的尽是些衣冠济楚、人物清秀的文人雅士,却商量好似的皆持一把折扇,相见拱手寒暄后,在这冬日大雪纷飞的冷夜中,也要时不时摇上一摇。
苏星阑三人来至楼前阶下,正欲迈步进门,却被两个小厮拦住,左边小厮道:“哎哎哎!什么人啊,就往里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