玃如身擐宝铠,铮明光鲜,挺着那格格不入的肚腩,大摇大摆走在仪仗最前,凡有立而不跪者,尽数被其以迅雷之势丢出场外,生死不明。
大鵹款步金莲,随仪仗徐徐而至。但见她青丝高绾、头戴九凤朝天簪。妙目描影、唇红似焰。身着一袭黑底赤线流云裙,长足丈余。内衬金丝白锦裹胸,领口、袖口尽绣金蝶纹。雍容典雅,好生气派。
登至圜丘之顶,踅身俯瞰众生,大鵹心头激荡,暗叹:这才是我想要的!徐抬两臂,虚扶道:“平身!”
猛然有人爆喝道:“尔乃区区贱婢,怎敢妄言称后?妖王何在,我们要见妖王,我们要见妖王!”
大鵹如今最听不得他人称其“贱婢”,怒目圆睁,厉声叱道:“哪儿来的乡野匹夫,在此造次,来啊,给本宫拿下,枭首示众!”
那人被兵士上前治住,不由分说拖往场外,口中仍旧不停高呼道:“贱婢!贱婢!大鵹,你个谋权篡位的贱婢!不得好死!”
“呵呵呵呵……本宫不得好死?好!本宫今日就叫你先不得好死!”大权在握,大鵹现下何等意气风发,怎能容许旁人面寸半分质疑。以霹雳手段处决反抗者后,高台之下顿时陷入死寂,大鵹见状更是得意,朗声道:“妖王因伤在身,不能亲理政事。特立本宫为后,暂管蛮荒诸事,代为祭天。凡有不从者,定斩不赦!”
“妖后万岁,妖后万岁!”玃如领头参拜,余者哪敢不从。
执理高声道:“良辰已至,祭天开始……”
此刻,圜丘台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一片烟云缥缈。大鵹缓缓来至供桌前,依祖制,焚香,行三跪九叩大礼,众随之。
典礼足足持续两刻钟。礼毕后,大鵹再无忌讳,最终吐露出此番祭天的真实目的,道:“大家也清楚,妖王为蛮荒,为西妖族,殚精竭力,甚至身先士卒,不惜两赴沙场。虽震慑颢玉,令其不敢西窥,但大军也损失殆尽。为保我境安宁,本宫今日,借此良机,召集蛮荒精英齐聚,为的,就是重整大军。妖王有旨,全境,凡灵极后期及以上者,需尽数充军。违者依叛逆论处。”
台下闻言,一片哗然。
“我不从军!我要回家!”有人吵嚷道。
大鵹瞥了眼玃如,玃如心领神会,两步蹿至吵嚷者身前,伸左手用力捏住那人两颊,趁他张口之际,就势将右手攥着的一颗药丸塞入口中。
那人囫囵吞下,惊恐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大鵹嘴角轻扬,冷笑道:“此乃断肠丹,奇毒无比。若每月无本宫所赐解药压制药性,你必会三日内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想不从军是么?想走是么?好啊,走啊。记着,回去先找好人替你收尸。”
那人闻言“噗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妖后,妖后,求妖后赐解药啊。我一大家子都还等着我回家呢。上上下下,老的老、小的小,不能没人照顾啊”
“闭嘴!再敢多言一句,本宫这就要你狗命!”大鵹柳眉一竖,怒叱道:“玃如,分药,本宫倒要看看,今日谁敢不吃。谁若敢不吃,本宫要他全家性命!”
“哼!好大口气!”人群最远端,乍然又传来质疑之音,此时此刻极为突兀。
大鵹眼神似寒刃,死死盯住音源方向,仿佛仅凭目光就已将那人千刀万剐,玃如见状先声夺人,道:“呔,哪儿来的宵小,胆敢如此放肆。”
“玃如看来你伤好的挺快啊,又皮痒了不是?”另有人嘲讽道。
“哇呀呀呀呀……贼子,速速现身受死!”玃如拎起九齿钉耙,若坠山滚石般势不可挡,俯首冲散人群,循音朝挑衅者直奔而去。
“止!”一声暴喝如雷,突然有只手按住玃如额头,玃如仿佛怼上堵无形坚墙,硬生生停住脚步,再难寸进。
那张仅一面之缘却如梦魇般萦绕心头、甚为熟悉的鬼颜再次浮现于眼前,玃如惊愕之下,不自觉倒退两步。哪成想双腿又太不争气,竟绊在一处,“嘭”的墩倒在地,用力试了两试,也没能重新站起身来。
“是,是是,是你!”玃如向来贪生怕死,那“逃命将军”的诨号可谓实至名归。鬼面狰狞,吓得他连句整话也讲不全。
“哼!我当是谁!巫咸,你胆子够大,竟敢率众闯我腹地,不怕有来无回么?”大鵹瞧清顶撞之人容貌,面露不屑道。
巫咸指着大鵹叱责道:“大鵹,你大逆不道、犯上作乱,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么?”
“悔改?笑话!本宫所为顺天应命,何错之有?”大鵹振臂道:“倒是你,巫咸,公然与妖王为敌。该死的,是你!”
巫咸毫不退让,道:“大鵹,你信口开河,言辞凿凿称奇司狱为妖王,那好,他人呢?妖主魄又在何处?出来对峙!别以为耍些小聪明,就能将天下人瞒得死死的。谁人不知,妖主魄根本就不在奇司狱体内,更别说是你,一个贱婢,也妄图执掌西妖界大权?如今妖主现世,还不速速上前参拜!求他给你留具全尸。”
“贱婢?”大鵹咬牙切齿又目空一切,挑衅道:“好你个巫咸,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妖主,妖主何在,让他出来见本宫。本宫倒要瞧瞧,你所谓的妖主有多大能耐!”
苏星阑上前半步,沉声道:“大鵹,别来无恙?”
大鵹一怔道:“你是?”旋即又瞥见鬼面男子身后竟站着当年跳崖殉葬的亲妹妹青鸟,错愕道:“青鸟,你还活着?快给本宫过来!之前所犯种种,本宫可以既往不咎。”
“姐……大鵹,你又何苦执迷不悟呢。少鵹说的没错,奇司狱根并就是欺世盗名,窃居尊位。”青鸟痛苦道:“你,还是趁早谢罪,求主上宽恕吧……”
“怎么?你连本宫这个姐姐都不认了么?青鸟,你可想清楚,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再错失。”大鵹语气由软转硬,冷冰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