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季已至,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1]。望月台上,苏星阑正与久别重逢的结义兄弟姜彦宸、裴隐涯闲聊。蓦地眼前一花,就见有绝色佳人立于身前,桃李年华,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开口若百雀羚鸟,道:“你就是苏星阑,长琴真人的徒弟?”
苏星阑见发问之人年龄不大,行了个平辈礼,谦恭回道:“师姐!我就是。”
女子微微点头,算是回礼,斜了他一眼,疑问道:“那你怎么还穿着灰布道袍?听师父说长琴真人不是很厉害么?”
苏星阑挠挠头,面有赧色,道:“师姐,是我资质不好,怪不得师父的。”
女子摆摆手,秀眉微蹙,有些不耐烦,道:“别一口一个师姐的,把我叫老了,我叫林婉然。”
苏星阑恭敬道:“见过林师姐。”
林婉然见此情景,更是烦闷,道:“不是不让你叫师姐了么,怎么笨的跟个木头似的。”
语毕,冷哼一声,气鼓鼓跺脚转身径自走开。丢下苏星阑一人尴尬不知所措立在当场。
这时,听到背后有人窃窃私语议论道:“她就是林婉然啊,号称‘珝珏第一美人’的林婉然”。
“是啊,就是她,确是是个大美人,可惜脾气大了点。”
“美人嘛,都是脾气挺大的。”
“怎么,师兄,你还有想法不成?”
“师弟,不可胡说!传到师父耳朵里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怕甚么,师父当下又不在,再说,咱们只是私下里说,没什么大不了。”
“哈哈哈哈……”
苏星阑搞不懂怎么就把师姐惹得生气,被人甩了脸色,好在他也不是一个气量小的人,并不以为然。环顾四周,却在人群中发现位奇女子,一袭雪衣,身材姣好更胜林婉然,却带着一副雪色面具遮住整张脸颊,只有如星明眸依稀可见。
此女并不合群,孤零零的站在远处,浑身上下散发出千年不化的寒气,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逼的旁人不敢主动靠近,连珝珏峰女弟子也没有上前去跟她搭话闲聊的。
正在盯着发愣走神之时,那人已有所察觉,顺着目光瞪将过来,目光如电,吓得苏星阑一哆嗦,赶紧转向他方。
此时,古乐齐鸣,一个庄严声音耳畔响起:“众弟子列队肃立,祭祀开始……”
望月台上顿时安静下来,颢玉弟子面向大殿快速排成数队。
大殿之门缓缓打开,一位执礼长老走出殿来,面向众人,开口朗声道:“颢玉门人听令……”
三声大磬响起。
“跪……”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起……”
众人依令行事。
三声大磬再次响起。
“跪……”
“一叩首……”
如此这般,完成三礼九叩。
礼成后,长乘真人率长燚真人、长琴真人和长镜真人走出大殿,对诸弟子又训诫一番。而后便换上一副长辈慈善面容,道:“各脉独自传承,弟子间日常走动太少,今日正好是个时机,也不用拘着,散了吧,都别急着回去,就在这望月台上相互了解,彼此探讨一下各自心中疑惑,对今后修行是很有裨益的。”
长乘真人率三位真人再次返回无极殿中,没了长辈也就没了拘束,望月台上气氛顿时比那当空金乌还要热烈几分。
对于长年苦修的弟子们来而言,机会确是难得,或叙旧事、或聊日常、或论修行、或表情愫,或述衷肠,对对双双,三三两两,成群结伴。
姜彦宸、裴隐涯和苏星阑兄弟仨人也聚在一处,姜彦宸很是亲切的问苏星阑道:“星阑,你这几年在珺虚峰过得怎样啊?听说那里只有长琴真人和你两人,是不是很冷清啊?我感觉长琴真人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他是不是没好好教你啊?”
接连被问了好几个问题,弄得苏星阑都不知该从哪个回答是好,见裴隐涯也是满脸关切,更是支吾起来,好不容易理顺了头绪,嘿嘿一笑,开口道:“珺虚峰上确实就师父跟我两个人,不过还有一只很聒噪的鹦鹉。师父对我很好的,修行上也教了很多,不过我自己笨,境界总也不提升,怪不得师父。大哥,你在掌门真人门下这些年过的如何啊?”
姜彦宸听了这话,深吸口气,目光飘向远方天际的云。慢慢收回后,脸上堆起笑意,徐徐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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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日分别,赵默将姜彦宸领到其他卧房,虽然颢玉主峰极大,可毕竟弟子众多,他只能与其他两个上次开山门时被选中的弟子同住一屋。两人中大些的名崔景辉,年未及十八,修为已是灵极中期;另一个叫高翰,小崔景辉两岁,修为也已有灵极初期。
赵默进门相互引见过后,转身一手搭在姜彦宸肩上,语气温和道:“掌门师父说了,你近几年的修行还是由我来带,不过我现在还有它事要忙,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你且先与这两位师兄弟多亲近亲近。”言毕踅身出屋。
姜彦宸初来乍到,小心翼翼的行了一个平辈拱手礼,道:“两位师兄好。”
崔景辉见赵默离开,看都未正眼看姜彦宸,冷哼一声自行上床闭目打坐了。高翰草草点头,算是回礼,开口问道:“喂!你就是掌门前段时间破例收来的弟子么?修为如何了?”
姜彦宸听到问话,虽不满两人傲慢态度,但毕竟是师兄,又不好开罪,尴尬一笑,道:“我还是筑基中期。”
“才筑基中期啊!我可听说当日掌门师父夸你资质好的很,跟捡到宝似得,怎么才到筑基中期啊?”高翰眉宇间透着些鄙夷之色。
“我才入门,时日不久,所以才是筑基中期。”姜彦宸心中怒火又不好发,悻悻回道。
“那你以后出入卧房注意些,不要搅扰到我和崔师兄修行!”高翰说罢,也不再理姜彦宸,独自打坐去了。
接下数年,姜彦宸的修为在三人中一直最差,杂务自然也做的最多。平日房内打扫自不用说,轮值之事,崔景辉和高翰时常也会找出各种理由推给他。姜彦宸几次欲反抗,都被这二人以修为和身份联手打压下来。每每想到自己当年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去哪儿都有人左拥右护,姜彦宸恨意就更盛几分。
恨那些妖兽邪魔,毁了家园杀了亲人,让他孤苦可怜。恨同室之人,无端欺凌侮辱。但现实终究残酷,在这个外无亲内无力的修真界,就算几次状告于赵默,赵默也只能训诫一下那二人,换回得只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
注:[1].杜牧《齐安郡后池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