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还晴空万里,晌午却变了天。墨云沉沉,狂风滚滚,雷车轰轰,骤雨淙淙。这场豪雨,倾河倒海,蔽野迷空。檐前垂瀑布,窗外响玲珑。直下的湖盈河满也未罢休。苏星阑独自立在门口,望着暴雨如注,天地间渺渺茫茫,说不出的平静安宁。
这雨,洗去人世浮尘,也洗去内心焦躁。水珠落处,翻滚跳跃,像极顽童,带来丝丝喜悦。连日曝晒的枯木槁苗,此时极力舒展身姿,还魂般起死回生。冲去土色,一切,尽显生机盎然。
约莫下了半个时辰,雨势渐弱,太阳锐芒划破云层,映出一道绚烂缤纷彩虹横跨天际。稀疏的雨点砸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伞下,宽大的道袍依旧掩不住那人曼妙身姿,纤纤细步,精妙无双。如玉面具,却盖上风情娇容,无悲无喜,无哀无怒。
四下无人,听那持伞而来之人莺声燕语道:“倔牛,你这是在作甚?当心湿了衣褂。”
苏星阑会心一笑,道:“无事,瞧下雨出了神。这会儿雨仍还未歇,你怎就出来了。”
“师父要见你,师姐又有事脱不开身,我便来了。”秋萦梦抬起素手,将一缕青丝捋至耳后。
“噢,那你进来稍侯片刻,我取下伞。”苏星阑道。
“不……啊,没事。”秋萦梦略有迟疑道。
苏星阑瞅她支吾,又没了下文,挠挠头,不解其意,转身进去打开木柜,翻找起来。
待二人齐至长镜真人院落时,宫娥刚将饭菜送到,颇为丰盛,摆满整张桌子。长镜真人坐于一旁正在专心看书,听到脚步方抬起头来,苏星阑与秋萦梦急忙上前行礼。长镜真人点头,道:“免礼吧。”
此时,一日未见的‘坏东西’竟从屏风后飞了出来,大模大样落在长镜真人所坐的椅背上,摇头晃脑道:“免礼,免礼。”
苏星阑颇有些过意不去,道:“弟子疏忽,‘坏东西’在这没扰到您吧。”
长镜真人转头扫了眼,道:“无碍,‘坏东西’在我这儿挺乖的。这样也好,若是任由它在外面飞,指不定又惹上谁。”
‘坏东西’眨着那对黑豆眼,嚷道:“乖,乖!”
长镜真人关心道:“星阑,过会儿比武,准备如何了?”
苏星阑道:“禀真人,都已妥当了。”
长镜真人点头道:“嗯。只是,这次又是赤雀玄灵宗的人,上场之事还未弄清始末,这次更需加倍小心。”
苏星阑恭敬道:“弟子谨记。”
“萦梦,你那场为师还是放心的,到时就不去观战了,星阑这边我怕再节外生枝,你自己安心比武便是。”长镜真人望向秋萦梦道。
秋萦梦识得大体,道:“是,师父。”
“你二人还未吃饭吧,午膳就在为师这吃吧,萦梦,去,让他们加两副碗筷来。”长镜真人吩咐道。
*****
比武场下,此刻聚了不少赤雀玄灵宗弟子,颢玉派这边就只有长镜真人远远坐着。赤雀弟子男男女女,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议论些什么,苏星阑静立在台上,听不甚清。
当七尺如塔,浑身健硕的龚虎跳上台时,引发不小骚动。
龚虎抱拳,瓮声瓮气道:“赤雀玄灵宗,龚虎!”。
身侧那只白毛妖虎呲出银牙,也算是打过招呼。
苏星阑还礼道:“颢玉派,苏星阑。”
龚虎信口道:“小子,今日就让我试试你功夫,看配不配我小师妹。”
苏星阑一愣,心道:配不配是何意?旋即明了,他许是说配不配赢他师妹,道:“那就请龚兄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手底下见真章吧!”龚虎摘下开山刀,持在右手。
长老道:“时辰已到,准备好就自行开始吧。”
苏星阑抽出‘灭魂’,摒除杂念,全神贯注。龚虎先发制人,大步流星,三两下就冲至眼前,两腿猛蹬,跃入空中,一招力劈华山,刚猛无双。
苏星阑并不硬接,侧身躲闪,同时反持剑柄,斜刺龚虎咽喉。龚虎急忙偏头,仍被‘灭魂’擦上发梢,登时着了起来。
龚虎听闻这火厉害,毫不怠慢,抬手将那几缕头发斩断仍在地上,心道侥幸,若是让这火烧到眉毛胡子,少不得要耗些真气。
白毛妖虎恶狠狠盯着场中一切,却不敢贸然上前,高高耸起脊背,根根钢毛直立。
龚虎退开,道:“小子,也就你法器厉害,要没那鬼火,老子才不怕你呢。你可敢收了鬼火,与我再战。我也不占你便宜,不让虎彘上场,可否?”
苏星阑还剑入鞘,道:“无妨!”
龚虎笑道:“好!够爽快!是条汉子!虎彘躲到一旁等着去,任何情况都不许插手!”
那白毛妖虎极有灵性,扫了眼苏星阑,掉头走到擂台角上,卧在那假寐起来。
龚虎道:“好,再来。”
说罢,挺刀突刺,来势排山倒海,锐不可挡。
苏星阑并未退缩,正面迎上,这场好杀:剑意凛冽,刀气纵横。剑意凛冽,云迷三千世界;刀气纵横,雾罩一宇苍穹。剑舞时,飒飒阴风滚沙石;刀过处,巍巍煞气断云海。剑似银蛇吐寒信,刀如饿虎急下山。恶斗百十回合,仍不分胜负。
龚虎喘着粗气道:“好小子,有两下子,来,再战三百回合!”
苏星阑暗自调息真气,道:“好,再来!”
二人这般赌斗,你来我往又打了足足两个时辰,其他各擂台皆已尘埃落定,人如潮水般越聚越多。
“师父,苏星阑还没比完么?”秋萦梦问道。
长镜真人看向她,道:“胜负如何?”
秋萦梦淡淡道:“禀师父,弟子赢了。”
长镜真人仿佛意料之中般,轻描淡写的点点头,道:“他二人在场上只比刀法和剑法,现下还分不出个胜负。”
“师父,他们为何只比剑法啊?有何意思。”与秋萦梦一同回来的谢芳蔼问道。
长镜真人道:“之前也与你们讲过,这身法和剑法乃是修真中的基础,犹如大殿石基。只有石基稳了,大殿才能起的高。告诫过你们,切勿忽视这两点,看来你还是没放心上。”
谢芳蔼缩缩脖子,小心听着师父训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