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涯没想到林婉然会问得如此直接，道：“天时、地利、人和都让我选了你。”
林婉然转头瞧向裴隐涯，目光流转，带着些许好奇，又有些挑衅，道：“那你到说说，天时、地利、人和如何让你选中我？”
裴隐涯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又回到十余年前，八人结伴下山历练时的情景，面露笑意，道：“天时，我到了这个年纪，正是立后的时候。地利，颢玉看重我君王的地位，需找个弟子时刻在我身旁，影响我。人和嘛……你也许不知，当年大祭，望月台上，我就对你一见倾心，结伴东行时，此情更盛，早已暗下决心，娶你为妻。”
林婉然摆弄着丝帕，想了片刻，嫣然一笑，道：“太牵强！你难道不知我与你大哥姜彦宸有情么？”
“曾经有情又能怎样？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裴隐涯摇头道：“再说，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没能力娶到你。不然，哪还会有我的可乘之机？”
“你就不怕，我身在曹营心在汉？明里嫁于你，暗地却仍就想着别的男人？”林婉然问得极是尖刻，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裴隐涯，细细观察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裴隐涯初闻此话心中的确有些恼火，可随即想到，这才是当年那个林婉然，从来只活自己的模样，不会曲意逢迎谁。哑然失笑道：“若让你嫁入宫中后，仍想着别的男人，只能说明是我没用。”
时光，会在不经意间冲淡情感。十年不见，林婉然对姜彦宸的那份年少时青梅竹马单纯爱情，早随岁月流逝暗暗变化。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如今心中剩下的，恐怕更多是难以接受失败的不甘。再有，母仪天下，对世间女子诱惑之大不言而喻。此消彼长，林婉然冰雪聪明，哪会权衡不出利弊？道：“你很自信，我拭目以待。”
“说实话，当年下山，我是极不情愿。”裴隐涯道：“总觉得俗世纷扰会耽误修炼太多，可如今，才发觉，真是上天眷顾。只要能娶到你，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林婉然笑颜如花，道：“算你会说话，勉强通过吧。”
“通过？通过什么？”裴隐涯迷惑道。
“通过测验呐。就算你是皇帝，也休想凭借身份来强娶我！”林婉然道：“若不称我心意，就算回珝珏峰被师父责罚，在思过碑前跪足一个月，我也断不会嫁给你！”
裴隐涯玩笑道：“我哪敢！再说，凭我魅力。若不是当年情势所迫不得不与师兄同队，而姜彦宸恰恰又单着，他绝无半分机会！”
田犬吠，晚鸡啼，牛羊食饱牧童归，爨烟结雾黄粱熟，小村入黄昏。裴隐涯骑着骅骝骏马，立于小山包上，远远遥望，心中感慨：短短十余年，诸王纷争早已将江山搅得地覆天翻，而这世外桃源般的偏远小村，却仍旧是从前模样。
越王麾下统领大将催马上前，跃身下马半跪行礼，道：“陛下，带路的说，这儿就是水磨村了。大军何处扎营？”
“王将军，朕命你即刻遣人入村安抚百姓。然后领兵士将村子围起，并且在此方圆五里内设置关卡，不得放任何闲杂人等随意走动。”裴隐涯又指向右前方一片密林，接着道：“大军在林中安营扎寨，一切依战时布防。噢，还有，将带路人叫来见朕。”
王将军道：“诺！”
王将军领命起身，返回大军之中。
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个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奔至裴隐涯马前，跪拜叩首，道：“草民李得叩见陛下。”
裴隐涯并未低头瞧他，仍就眺望远方，道：“李得，听王将军讲，你就是附近乡人？对这周围风土人情很是熟悉？”
李得初次面圣，紧张的不住颤抖，道：“禀陛下，草民祖祖辈辈生活在不远的小丰村，年轻时上山砍过柴采过药，如今年岁大了腿脚不伶俐才做起货郎走街串巷，对这周围十分熟悉。”
裴隐涯瞥了眼李得，道：“甚好，朕且问你，你可知这水磨村因何得名？水磨？朕当年途经此地，曾仔细探查过，村子附近可是一个水磨都没有啊？”
李得道：“回禀万岁，这水磨村确实没有水磨。因何得名早年间草民也问过村中老人，无人知晓，只是祖祖辈辈千百年了，一直都这么叫着。”
“千百年了？水磨村历史已有这么久远？”裴隐涯诧异道。
“万岁，水磨村虽地处偏远，却是附近十里八村年代最久的，谁也说不清久到什么时候。”李得回忆道：“记得曾听村里老人讲，前朝末年的时候，在村外田里还挖出来块石碑，年代久了瞧不出记了些什么，但能依稀辨认出是哪个朝代立的，距今着实有千年之久。”
“石碑如今何在？”裴隐涯好奇起来。
李得道：“据传，后来让官府抬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裴隐涯略有些失望，道：“嗯，你下去吧。”话落，自顾自轻声嘀咕道：“千年历史，水磨村，水磨村，司幽城，魔门，水磨村……守魔村？莫不是当年专为守护司幽城入口而建？年代久了，口口相传，就将守魔村叫成了水磨村？算了，不管这些了，无论是什么，如今也都没太大意义。若是那石碑能找到，兴许还会有些用处。”
翌日，东方鱼白时分，军营中已开始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先遣的三百将士集结待命，裴隐涯来至当年被巨石遮掩的洞口前，道：“此石之下有条甬道，直通地下司幽古城，尔等作为先锋，架设火把火盆。行至火把难燃时，即刻退出，明白？”
众将士齐吼道：“诺！”御驾亲征，将士士气甚是高涨。
立在远处，瞧着众人将大石搬开，露出甬道，又鱼贯而入，消失在黑暗中，裴隐涯心情莫名激动起来，双拳越攥越紧，暗道：只盼那羊皮卷所述不假，否则，便是空欢喜一场，还不如自打开始就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