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白从侧后方这个角度看去。
他这通电话接的似乎有些烦躁,手里的钢笔轻点在桌面上,“哒哒哒”频率让人跟着心跳。
皱眉时,整张脸都跟着肃严起来,跟着一下子站起身说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一定出了大事,林墨白心里盘算。
“林墨白。”
“有”
“给我定今晚的机票,越快越好,伦敦。”
林墨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时间,此刻已经是晚上7点,心说要定机票也提前一点啊……
诶?出国?
心里不禁雀跃一下,她稳定着声音,试探性追问了一句,“宋总,需要给您买往返的机票吗?”
宋清潇想了一下,“嗯……后天。”
后天也行啊,至少明天一整天她都不用再看这家伙的脸色了。
林墨白动作超乎寻常的麻利,一口气开了N个浏览器,寻找着最临近的一个航班。
几分钟后,她眸子一闪,“宋总,晚上9点的可以吗?”
宋清潇因为临时要去国外处理紧急的事务,这会儿正拼命的完善着手里的工作。
听见林墨白的汇报,男人看了下腕子上的手表,又在心里计算了下开车去机场的时间。
“嗯……行。”
其实用不了这么早,他半夜出发就来得及,可还是含糊的答应了下来。
宋清潇的心里有点遗憾,因为一下午的冷战,总觉得该和那女人缓和一下局面,正犹豫要不要改个航班……
“宋总。”
林墨白站在她桌前快速的说道,“9点飞伦敦,提前一个小时安检,需要您亲自到机场拿身份证换取登机牌。”
女人顿了顿,看了下时间,“从这里开车过去需要一个小时,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宋清潇抬头,看林墨白已经为他提上了外衣。
男人把想说的话憋回了肚子里,他起身接过西服。
林墨白一鞠躬就要离开,宋清潇紧忙抓住了她的手臂。
“宋总,还有事?”
他向前探身,一吻落在了林墨白的额头,千言万语揉成了一句,“乖乖听话,等我回来。”
林墨白摸着额头,目送他离开办公室,嘴里才吐出一句:“变态……”
论宋清潇不在的感觉,犹如受尽压迫的国人迎来了49年的解放。
林墨白心情舒畅的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她背着手昂着头,又在落地窗前饱揽了下整个城市的面貌……
目光所及,灯火阑珊,四通八达的马路和连成片的汽车尾灯,像是把整个城市挂满了彩灯。
兀的,她目光一滞,落在了某个大楼顶的十字架上。
有十字架的地方是医院,她的心向下一沉。
墙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了7点半,她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紧忙回去工位。
把桌子上的东西胡乱的往抽屉里一扫,拎包拿外衣,急着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她想去看爸爸,趁着宋清潇不在的时间,可今天有点太晚了。
即便过去,也得到了医院熄灯的时间,怎么能打扰爸爸休息呢?
路边拦了一辆车,她在回去别墅的路上,去了一趟综合超市,营养品、滋补品、日用品……堆了整整一车。
即便这样,林墨白依然觉得,买在多的东西,也拟补不了这段时间对父亲的亏欠。
排队等待结账的时候,身后的人不小心用车子撞了下她的腰。
林墨白刚想回头说句没关系,只见那人居然吓白了脸。
“小姐,抱歉,勾到您的衣服了吧!需要赔偿您多少钱。”
说来也巧,她今天穿的是香奈儿新款的小外套,在腰间的地方有个不大的标识。
“额……”林墨白能理解那种心情,就像小孩子刮到了豪车。
她吃苦的那几年,也会对有钱人怀有敬畏的感觉。
只见那人从钱包里摸出了两张,胆怯的递到了自己面前,“够吗?”
这一幕让人心酸。
林墨白摆了摆手,“您多虑了,精仿的。”
转头过来时,她的脸色不算好看,同时也意识到,不该用这样的穿着去见父亲,他一定会问的。
思及此,她推着车子又折回到了超市里,胡乱在那些地摊货的衣架上抓了两件。
次日一早,林墨白抱着大包小裹的东西下楼。
“林小姐,早饭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保姆一抬头楞在了餐桌旁。
看她正从楼梯上一步步向下挪动,是个很大的袋子,再瞧这一身,寒酸的像是哪个大学里的学生。
保姆紧忙跑过去帮忙搬东西,“您这是做什么去?”
林墨白凌乱一下,随口编了个谎话,“要去福利院,给老人们带些东西。”
“可也不用穿这么朴素吧!”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阿姨你不知道,这叫同理心,穿太好会让人觉得是施舍,伤了人家自尊。”
两人一路把东西抬上了那辆兰博基尼,保姆扶着腰起身,脸上有淡淡的微笑。
“林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林墨白受之有愧,躲了目光,笑的也有点生硬,她一边点头一边钻进了车子里。
父亲被安置在圣玛利亚医院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来探望。
从外观看不出来这医院有什么特别的名堂,三角形的房顶,青色的砖瓦,因为修葺多次,让整栋看上去像是打满了补丁。
这医院已经成立百年,目前不是有钱就能住的进来的。
十几分钟后,林墨白站在父亲的病房门前,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低头,她看了下身上的衣服,又把豪车的钥匙塞进了包里,小手搭上门把的时候有一秒钟的神往:苏凌漠会不会也在?
门很轻的,嘎吱一声……
“伯父,您慢一点。”
苏凌漠背对着门站在病床边,把整个身体都送了过去,用肩膀顶在老人的腋下,一点点的向上撑起了林建元的身体。
老人皱紧了整张脸,紧紧闭着眼睛,看上去这个动作很吃力。
林墨白想:他能坐起来了,这要比想象中恢复的更快一些。
松开林建元的身体后,苏凌漠动作娴熟的用大手帮他捏着手臂,肩膀,而后是身体,“我帮你放松一下,天天这么躺着也是很累的。”
而后他腾出一只手向后摸了水杯,递到老人嘴边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一句,“别喝的太急……”
看到这一幕,林墨白的胸口起伏了两下,跟着鼻子尖就酸了。
和自己比起来,苏凌漠更像是他的孩子。
“爸。”
一个单字从喉咙里迸出,整个房间像是被时间锁定住了,有那么两秒钟的安静。
苏凌漠回头,林建元顿时睁开了双眼。
“墨白啊……”
林墨白迎着父亲探出的手臂,就跑了过去扑在了父亲怀中,“爸,对不起,这么长时间了,我才过来看你。”
只说出一句,她就哽了喉咙,虽没流下眼泪,可眼圈憋的通红。
“哎呀!傻孩子。”
林建元大手一直抚摸在女儿的头顶,始终不舍得放开,“干嘛这样,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不用挂念,你一个人在外边也不容易。”
老人身体弱,拉不起来林墨白,朝身边的苏凌漠示意了一下。
一双大手拢了林墨白的腰间,苏凌漠俯身在她耳边很温柔的一声,“墨白,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
抬头时,林墨白迎上了一双极深情的眸子。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依然没变。
许久未见面的父女俩,看上去都有些激动。
林墨白把手术的经过到后来疗养,从头到尾细致的问了一遍。
林建元一边搓着女儿的手一边说:“好着呢!你不知道这医院的大夫多尽责,手术整整做了一天,听说那个从国外请过来的专家,下了手术台之后直接累休克了。”
苏凌漠从对面递了个削过的苹果过来,“伯父,您少说话,歇一歇吃点东西。”
他转身又拿了个苹果给林墨白,“墨白,你也别光顾着说。”
“对!再就是我们凌漠。”林建元接过水果后,大手拍了拍苏凌漠的手臂,“多亏了他了,前前后后的帮我打理,照顾的周到着呢。”
老人说到这里挑了挑眉,看得出来他心里的触动,“尤其是我刚下了手术台的那几天,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凌漠他几个晚上都没有合眼。”
林墨白挑眼看向对面,正逢和苏凌漠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目光炯炯的在自己的脸上,却对身旁的父亲说,“伯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已经再不能适应这种深情的对望,所以低头躲了目光。
“伯父,您该睡会了,下午还有个检查,我去和墨白说两句话。”
林建元嘴里含着半块苹果含含糊糊的说,“嗯!那块去吧,你们多聊一会,不用管我。”
苏凌漠绕着病床过来,托起了她的手臂,“墨白,你跟我来一下。”
走廊的窗户旁,两人面对面站立,中间隔了半米的距离。
林墨白始终没有抬起头来,“苏凌漠,谢谢你,我知道一句谢谢太轻,比不上你为我父亲做过的任何事情。”
跟着她身上一阵轻颤,张了张口,话题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