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先生说完这最后句话之后,那袭黝黑而宽大的斗篷,直接消失在漫天细雨中,就像是完全没有出现过一般。
韩鸩看着紫蓝色烟花消失的方向默然出神。
是谁跟蓝小先生一起来到了桂城?
是谁传递出烟花消息?
淡淡的杀机消散之后,蓝小先生对他露出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善意又是什么鬼?
难道,他不是敌人?
不是站在蓝云渺背后的那个人?
韩鸩低头思忖半晌,才强行忍耐住没有对着蓝小先生消失的方向,破口大骂出声。
--帝州蓝氏果然盛产疯子!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真正正常的人!
韩鸩死劲嚼碎那根草茎,再低头“呸呸呸”吐掉!
“还真是见了大头鬼了!这个蓝小先生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站在雨中跟他废话了大半夜,却连一点有用处的话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居然还希望他活下去?这是不是祝福?”
--这个见鬼的蓝小先生该不是一个假的吧?
现在想来,他对蓝小先生掌握的只有两个线索,一个是那双死人眼睛,另一个就是淡淡的栀子花香。
黝黑的斗篷太大,他完全分不出蓝小先生的真实体态。
“苏九。”韩鸩转身,离开这个灯光照不见的黑暗角落。
缓缓走去静静躺在地上的苏九身边,将他扶起身来,伸出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醒醒,我是韩鸩。你没事吧?”
苏九睁开眼睛,轻声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已经走了?孙姑爷,对不住,我不小心被他发现了。”
韩鸩笑了笑:“没事。很少有人能够暗中盯住他,那不是一个普通人。”
苏九皱着眉头,半晌才道:“是敌人吗?那个人好强……甚至比巅峰状态下的老家主还要强。”
“我知道,他是八品武宗。咱们走吧,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是去苏老太爷那里换一身衣服,还是直接去你的住处?”韩鸩轻声问道。
“回我的住处。”苏九道。
所有的暗卫都住在靠近山林的地方,苏九当然也一样。
与其他暗卫不同的是,他独自住在一栋小楼,不用住集体宿舍。
“孙姑爷,你坐会,我去个洗澡,换身干净衣裳。”苏九走进盥洗室。
韩鸩将苏九刚刚打开的灯关上,静静坐在漆黑中的客厅,看着窗外暗夜发愣。
伸手点燃一根很久没有抽过的大前门,他习惯在黑暗中想事情。
苏九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干净清爽的从盥洗室出来,同样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开灯。
默默想了半天,才低声问道:“孙姑爷,那个人还会不会再来?我们没有人能够是他的对手。”
“暂时应该不会。”韩鸩手中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暗一亮。
--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想明白蓝小先生今次出现在桂城的真正原因。
真是为了蓝四五?
怎么可能?
韩鸩绝对不会相信一个有那么一双死人眼睛的人,会对自己的下属关心。
还是这个雨夜,天未明的时候,在桂城某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袭黑色斗篷的蓝小先生,静静坐在一间陈设极其简单的房间里。桂城的雨季很潮湿,房间的墙面上,有大团大团黯黄的水迹。
很明显,这是一家最低等的招待所,一晚上十来二十块钱的那种。
连电视都没有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没有相信蓝小先生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在逃避谁?
--难道桂城之中,还有谁能有能力让一个八品武宗躲在这样的地方?
手机轻轻响起:“你去了桂城?去见韩鸩?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你明知道我恨不得他去死,一听到他的名字,我都会想起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还要去见他?”
蓝云渺的声音在电话中虚无缥缈的传来,怨毒深深。
“告诉我,为什么要去见他?为什么你一个个都要跟我作对?”蓝云渺在蓝小先生面前,完全放弃伪装,嘶声问道。
她宛若一条在雨夜山林中蜿蜒盘行的毒蛇。
“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蓝小先生的声音平静。
“蓝四五在桂城不见了。他可不是蓝顺心与蓝百禄那些低阶的白痴。堂堂三品武宗,四阶水滴,说不见就不见了,换了是你,会不会来看看?”蓝小先生冷冷地道。
“你说什么?蓝四五怎么可能不见?韩鸩不过是一个新晋武宗而已!怎么杀得了蓝四五?”蓝云渺顿时悚然一惊。
就连蓝四五都是她从蓝小先生这里借来的。
也就是说,她自己的手下,再也没有人能够跟韩鸩抗衡。
从什么时候开始,韩鸩已经成长到这个境地?
“云渺,收手。今天传来的消息,韩鹏已经醒不过来了。”稍微顿了顿,蓝小先生又是当头一棒朝蓝云渺砸下。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鹏儿,鹏儿他怎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蓝云渺瞬间暴怒。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是一个事实,一个你无法否认的事实。去韩氏的那几名治毒宗师,集体下的判定。”蓝小先生静静地道。
“你最好是马上终止对韩鸩的计划,将你的整个心思放在韩熙那个白痴身上去。距离那一天越来越近,别再节外生枝。”蓝小先生没有动怒,声音一如既往的舒缓,低沉,浑厚。
“不!我不相信!你这个蠢货,一定是被韩鸩的花言巧语骗了!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他不肯出手救治鹏儿?”蓝云渺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韩鹏要是醒不来,我要他们整个韩氏给我儿子陪葬!这一切都是那个老不死的跟韩熙那个白痴干的破事!”蓝云渺尖叫道,鲜红的指甲死死扣在花梨木桌上。
“然后呢?等韩氏倒了之后,将所有的压力全部压在蓝氏上?你是打算主意要跟老大对着干?!”
“无知的女人!不要以为你那个昏迷不醒的儿子真的有什么了不起。至少,我今天看见的韩鸩,就比你那个自以为天才的儿子要优秀的多!”蓝小先生想起韩鸩今天给他的感觉。
--忽然有种奇异的惺惺相惜之感。
“扯淡!韩鸩算是什么个东西?!他能跟我的鹏儿相比?如果我儿子真的醒不过来,我一定会要他垫尸底!一定会!蠢货!白痴!韩鸩给你什么药吃了?让你神智不清?说胡话?!”蓝云渺怒不可遏。
“蓝云渺,你胆敢弄砸老大的部署,我敢断言,你才是要下地狱的那一个。而且,一定比韩鸩要早。”
蓝小先生被蓝云渺这句蠢货白痴骂得心中火起。
“蠢货!当年要不是你没有法子得到那件东西!我们怎么可能落到今天的境地!”蓝云渺恨恨地道。
“够了!我再警告你一句,不要再提当年那件事,与那件东西!你永远得不到的,别再做梦了!”
“蓝云渺,最后一次警告你,最好给我安分些!不要逼我对你出手!”
“这十五年来,你已经将我的耐心浪费的干干净净!所有的情分,也被你摧毁得干干净净!”
“不要自作孽!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蓝小先生将手机狠狠甩在床上!
-死人一般的双目中,森冷杀机沸腾,翻起又落下,宛若不远处,桂城大海上的潮水,跌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