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鹿哭的泪眼模糊,她想伸出去触碰林海生,但她始终没有那个勇气。
她不敢。
尸体是冰冷的,僵硬的,这让她怎么敢去碰?
就在今晚之前,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甚至还约好等过了这个元宵节,就一起去山顶的溪流钓鱼,钓那种最自然,最肥美的大鲤鱼。
可是,他为什么就没能挨过这个节日?
“算了,把家属带出去吧。”她听到那个刑侦支队说。
“是。”
“别……别碰我。”
“女士,请你冷静一点。”
“我不。你放开我,我不要走。”
乔鹿近乎偏执地想守着那具尸体,警察拿她没辙,只能来硬的。
还是那个女警,她拉起乔鹿的手腕。
“抱歉,你现在必须出去了。你在这儿只会耽误我们办案。”
女警力道大,一下子就掰疼了乔鹿的手。
乔鹿本就没有颜色的小脸,这下就变得更加透明了。
她微微拧了拧眉,泪如雨下。
“等……等会儿,再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不行。”
“我……”
乔鹿也知道自己不能无理取闹,她扶着一把椅子站了起来,单薄柔弱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眼前的世界忽然晕眩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变得灼热而空白。
浑身一软,她朝地上倒去。
“女士?”她听到那个女警的惊呼声。
好在这时候,一条修长有力的收手臂扶住了她的腰。紧接着,她被收拢进一个安全感十足的怀抱。
“鹿鹿……”
凌莫寒紧紧地抱着她,唇在她耳边亲了亲。
“对不起,鹿鹿,我来晚了。”
乔鹿一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专属味道,眼泪就流的更凶了。
她不禁地委屈地哽咽着嗓音埋怨道:
“你去哪儿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
凌莫寒的大手在她的背上温柔地抚了抚,“是我的错。我来晚了。”
低沉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责。
他侧目看了一眼林海生躺在血泊里的尸体,眼眸倏地变得复杂而阴冷。
弯腰抱起小女人,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案发现场。
这地方不能久留,势必会给鹿鹿造成心理阴影。
他不禁懊恼,该死的,今晚他就不该出去的。
今晚过节,他临时有事就出去了。
谁能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噩耗?
他从手下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尚且震惊不已,更何况是鹿鹿,那遭受的打击必然很大。
他几乎无法想象,他的鹿鹿正在睡梦中睡的香甜,一通手机铃声在黑暗中如魔鬼的阴笑促然响起。
——你父亲遇害了。
凌莫寒无法想象怀中如今哭成泪人儿的小女人是怎样面对那个噩耗的,但他肯定,他不在,她连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没有,这甚至就是个双重打击。
“鹿鹿。”他把她抱回车里,“你看着我。嗯?看着我。”
“凌莫寒,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乔鹿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但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凌莫寒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亲在她的眼角。
舌头温热,他舔舐着她咸咸的眼泪,如同在慰藉一只受伤的林中小野鹿。
“乖,不怕不怕,睡一觉好不好?有我在呢,你什么都不用怕。”
凌莫寒把她牢牢地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
果然,乔鹿没过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像婴儿一般无助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
……
黎明破晓,一排黑鸟掠过苍穹。
凌莫寒身着黑衣黑裤,站在书房的开放露台上。
双手撑着白玉护栏,他盯着远方如烟如黛的起伏山峦,一夜没有合眼的眼睛里起着几缕淡淡的血丝。
“Boss,调查清楚了,杀死林家上下十一条人命的凶器,也就是那把枪,其实是死者林海生的私有枪支。
警方已经因为他非法拥有枪支而另外立项调查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估计警方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出什么东西了。”
凌莫寒面无表情,着衣单薄的他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冬日里犹如一座冰山一般高大难以撼动。
——似乎一切都被掌握在他的手掌之中。
他回头,没有温度看了一眼给他汇报情况的女人。
“牧七,你以前在M国地下营呆过,如果让你来评价林海生这个人,你会怎么评价?”
牧七,牧一的同胞妹妹,金刚芭比一个,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剑眉入鬓,眼神刚毅,军人的铁血气质让她一眼看上去竟分辨不出雌雄。
面对Boss的问题,她思考了片刻,才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和M国人的想法一样。”
“怎么说?”
“林海生,太过聪明狡猾。但早年的胃口太大了,上至总统,下至平民,所有人的利益他都想分一杯羹。十年前,他雇佣兵种用游散的方式私下贩卖给M方在中东的敌人,被M国军方给发现了。
但这人滑头的很,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自己一分钱没少赚,却能把锅甩的干干净净。”
凌莫寒笑了,“一仆侍二主,亏得他古人的智慧学的不错,还能多活十年,兵法三十六计都使上了吧?”
牧七点头,“但让人很不可思议的是,他干完那票之后就收手了。”
“他怕死?”
“他如果怕死,就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林琰留在那里了。”
凌莫寒眉头轻轻一蹙,“倒不像是金盆洗手,那他回国归隐,到底有什么目的?”
男人高挑的身体在越来越亮的光线之下,绷的越发的笔直。黑色衬衣宽松,他腰身纤瘦,双腿修长,笔直的脊梁往上,是他肌肤雪白的脖子和柔软的黑发。
黑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但给他增添了几分凌厉又邪佞地美感。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抹懊恼。
该死,他怎么疏忽了那一点?
“牧七,却调查最近三个月,林海生的资金走向,尤其是海外资金那一块。另外……”
他顿了一下,他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
“另外,去调查一下鹿丝媛。”
鹿丝媛,乔鹿的母亲。
直觉告诉他,林海生不过是之前的回国归隐,还是这次的遇害,都和她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