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上只点缀着几朵白云漂浮,仿佛大海般深邃的湛蓝色,让人一眼望进去,就难以自拔。
原本“过院竹风轻掠水,向阳花色更撩人”的幽邃庭院,现在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好在是“千日”接管了庄园事务,替换了原本在庄园服务的人员,左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才不至于被人传播出去。
只不过众人的目光都没有停留在庭院,而是越过庭院,投向南面的天空。
一朵七彩祥云凭空显现,有人会以为那是太阳光线与云彩中的冰晶结构产生的自然现象。只要在合适的天气状况下,太阳光正好和云构成一个合适的角度,太阳光通过云彩时,通过折射和反射作用,上空云彩内的水汽将太阳光谱分离,从而散射出七色光芒。
所有望向七彩祥云的人,心里在此刻都是无比的宁静和安详。
一声悠扬的佛号响起,响彻天空,“南无阿弥陀佛。”
萧寒目力超群,他突然发现,七彩祥云上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身材壮硕的和尚。
“这……”萧寒再回头看屋内,一嗔佛爷的尸体早就消失了。
“破碎虚空,飞升仙界。”萧寒喃喃说道,“佛爷这是飞升了啊。”
七彩祥云之上,倏然,滚滚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晴朗的天空刹那间变得昏暗、阴沉。
“渡劫。”萧寒快步走出屋内,一脸欣喜的望着天空,欣喜里又带着几许对一嗔渡劫的紧张,“厉害了,我的佛爷。”
“萧兄可好。”一道温和的话语在萧寒耳边响起。
一嗔的神通“千里传音”。
“一嗔佛爷,你还是小心迎接天雷吧。”萧寒遥望一嗔,语气轻轻的说道,仿佛一嗔和自己面对面。
“天雷滚滚,不过幻象;人生碌碌,无非一梦。”一嗔仰头看天,祥云之上乌云如墨,隐隐雷声翻滚,闪电在厚厚的云层里若隐若现。
“祝佛爷飞升仙界,早日封神。”萧寒笑道。
“世人皆以为修行终点,就是飞升仙界,殊不知仙界的凶险。”一嗔佛爷语气悲悯的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
“凡人终其一生,为了修道长生而痴迷,天下修士又无不为了飞仙而努力。”萧寒问道,“佛爷所言,可是此时心得?”
一嗔飞升在即,所说的话应该是感悟天道的体会。
“呵呵,萧施主着相了。”一嗔微微一笑,即便离得那么远,萧寒也能清晰的看到佛爷脸上的笑容,自然、洒脱、无惧、无欲、居然是满脸欢喜,如佛祖那一日拈花一笑,“人有人路,仙有仙途,到得最后,殊途同归。”
《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云:尔时大梵天王即引若干眷属来奉献世尊于金婆罗华,各各顶礼佛足,退坐一面。尔时世尊即拈奉献金色婆罗华,瞬目扬眉,示诸大众,默然毋措。有迦叶破颜微笑。世尊言:“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即付嘱于汝。汝能护持,相续不断。”时迦叶奉佛敕,顶礼佛足退。
萧寒不是迦叶,不知一嗔语中含义,唯有躬身一拜。
这一拜,萧寒拜的不是人,而是佛。一嗔如佛。
“咔嚓!”墨染的乌云中心,炸起一道紫金色闪电,狰狞扭曲着自九霄而落,直劈一嗔。
“九天紫焰雷劫。”萧寒低呼一声,向身后陆续而出,想要看热闹的左一彪等人叱道,“赶紧回到屋里去,快!”最后一个“快”字几乎是咆哮而出。
修士渡劫,引动天雷,天雷之下,万物臣服。凡人哪能禁受得住那天威一怒。
左一彪刚刚出来,还没看仔细,便被萧寒没头没脑的一句给吓了回去。
“什么情况?”左一彪从来没见过萧寒如此严肃,不敢问原因,赶紧招呼人又跑回屋里,隔着窗户,傻傻的看着天上发生的一切。
以普通人的眼力,根本看不清七彩祥云上的一嗔,左一彪等人只看到一道闪电横空而过,穿过那朵七彩祥云。
“呜呜呜!”庭院中突然掀起一股飓风,遮天蔽日般,笼罩了整座庄园,大战后的庭院已经支离破碎,这股飓风却又将它重新犁了一遍。
狂风中,萧寒衣衫吹的猎猎作响,但他已经不是昔日的萧寒,现在的他,连鬼界国师萧郎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何况这点风,在他眼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碎石,断树从萧寒身旁擦过,他依旧岿然不动,凝望前方。
在左一彪等人眼中,他几乎成了神一般的人物。
紫金色的“九天紫焰雷劫”,如天神执鞭,一鞭又一鞭的抽打那朵七彩祥云。
漫天电闪雷鸣中,七彩祥云逐渐变小,光华却越来越浓郁。
一缕缕檀香般的香味,从祥云中洒落尘间。
入得鼻端,萧寒只觉得通体舒泰,全身被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包裹,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破碎虚空,飞升仙界,本就是逆天而行,跳脱出天地掌控,潇洒自在。对于天道来说,无疑是对他的赤裸裸的挑衅,所以每感受到有人要破碎虚空,便召来天雷阻截。
有多少人,在最后的天劫中灰飞烟灭萧寒不知道,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先有马山狐白家老祖接受天雷洗礼,再有“龙门剑宗”酒疯癫暴露实力引来天雷洗练,如今更是有凡人一嗔凭天生佛骨再引动天雷。
“你越弱,老天便越欺负你。”萧寒盯着一条条撕裂天空的紫金色闪电,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只要你胜得了他,跳出这片天地又有何难?”
“咔嚓!咔嚓!”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整个帝都的天空都成了墨色,宛如黑夜。只有一道道狰狞恐怖的紫金色闪电撕裂天际时,整个大地才亮了一亮,转瞬又回归黑暗。
七彩祥云越来越凝练,光华越来越亮,飘洒而来的香气越来越足。
“恭喜佛爷。”萧寒笑着说道,风狂、雷滚、电闪之中没有人听到他这一句话,但有一人除外。
“多谢萧施主,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没有你坚守墨城,贫僧也不会有精力去度化‘鬼脸鸦’。今日我之成就,少不得有萧施主一份功劳。”风中传来一嗔平和的语气。
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就料想到了,萧寒并没有因为一嗔的回话而吃惊,他淡淡说道,“佛爷不必自谦,若非您有大智慧,纵我捅破这天,你也未必成佛啊。”
“哈哈,哈哈哈……”一嗔不再作答,只是仰天大笑,“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祥云之上,一挥衣袖,也不见如何,一道挟着雷霆之怒的紫焰天雷倒卷而回。反刺向云层深处。
沉闷的回响,在云层里滚荡。萧寒目力所及,一个亮点在云层中显露,慢慢这个亮点越来越大,萧寒闭眼,再睁,才发现那个亮点是天光洒下。
一嗔一挥衣袖,竟然将天雷倒卷,刺破云层,萧寒所见的亮点,其实是湛蓝天空投射下来的天光。
萧寒不由得拜服,一嗔在舍弃肉身后,感悟天道,修成佛家三身,得大神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嗔佛爷喝声中,又挥一次衣袖,汇集在上空的乌云,如潮水倒退般向后退去,露出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以及一个精美的女子。
“一嗔,该走了。”瑶池仙子天籁般美妙的声音响起。
“你好啊,仙子。”一嗔还未作答,萧寒朝着瑶池仙子打招呼道。
最近的三次破碎虚空,接引仙子都是瑶池仙子,而同样的,三次,萧寒都在场。
“我跟仙人都混成熟人了,哈哈。”萧寒心中暗暗得意。
“咦,又是你。”瑶池仙子虽在九霄之上,俯瞰众生,但一眼还是看到了萧寒,“你也加把劲啊,早点来仙界,替我们分忧解难。”
“分忧解难?”萧寒一呆,“仙界还有什么忧愁?是灵元太过充盈,没地方宣泄了。”提起灵元,萧寒很有感触,人间、鬼界他都去过,灵元稀薄的可怜。
他想到幽冥“澄心境”中地底的关诗情,虽然已经身死魂灭,但是她体内充盈的灵元,依旧能够滋润“澄心境”,由此可知,仙界的灵元是何等充盈。
“原来关诗情在幽冥。”瑶池仙子似乎有“他心通”的本事,萧寒心中刚起了这么一个念头,就被她获悉了,“可惜了关仙子,为了仙界,付出了生命。”瑶池仙子语气低落的叹息道。
“仙子知道关诗情?”萧寒顾不得震惊,问道。
对于仙界的事,人间所知甚少,萧寒借此询问,也是有些八卦。
“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在阻击……”说了一半,似乎省起了什么,瑶池仙子意兴阑珊的说道,“算了,你不要以为成仙有多么好,其实我倒是觉得做一个凡人,无忧无虑的生活挺好。”
“走了,走了。”瑶池仙子不再理会萧寒,向一嗔招手。在她旁边,空间一阵涟漪波动,通往仙界的大门,打开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嗔这一句话传到萧寒耳中时,壮硕的身影已经没进接引门中。瑶池仙子和萧寒挥挥手,紧跟着一嗔,走进接引门。
空气一阵水纹波动,天空又恢复了先前的湛蓝。
只不过萧寒不知道的是,方圆百里之内,无数身染重疾的病人,从鬼门关中回转,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不久痊愈。让人不由得想到了前些阵子,发生在新安市人民医院的神迹。
仙子说仙界不如人间好,佛爷又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此时的萧寒,脑海中盘旋着两人留下的话语,呆呆出神。
“萧哥,你怎么了?”左一彪戳戳萧寒的肩头,萧寒才回过神来,既然想不通那就先不想了。
“没事,没事了。”萧寒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神不宁,“小彪,既然你的事解决了,我也要回家一趟了。”
“多谢萧哥了,要不是你来,我真不知道如何应付我爷爷还有二叔。”左一彪感激的说道。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萧寒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郁闷,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情绪蓦然变得低落,他强笑道,“你父母不会出事的,你别担心。”
“我爷爷的事压不了多久。”左一彪担忧的说道,“大哥没回来,我父母也没有消息,我……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不要担心,明天的报纸顶多会报道今天反常的天气。”萧寒安慰道,“正好借助这件事,来转移一下视线。”
左一彪默然不语。
“少主,您的电话。”阿强快步从屋中出来,手里拿着一只正在响着音乐的手机,语气里带着激动,“是挪威那边的。”
“那边有消息了?”左一彪惊喜着接通了电话。
萧寒在旁注意到左一彪面上的表情,由紧张变成惊喜,到了后来,眼圈一红,忍不住泪珠滚滚。
“是我爸,我爸……”左一彪兴奋的满脸通红,对萧寒说道。
待到左一彪挂断电话,咧着嘴傻笑时,萧寒才问,“你傻笑啥啊,莫不是真彪了?”
左一彪这才向萧寒解释道,“我爸和我妈在挪威往回走的飞机上出事了,据我爸说是被人击落的。”他做了一个扛着火箭筒的姿势,接着说道,“应该是单兵便携式防空导弹。”
左一彪父母乘坐的商务直升机,被人用导弹击中后,仍然坚持飞行了一段时间,才坠落在了一片森林中。
本来他父母两人认为没有生还的机会,谁知道却遇到了一群神秘的人物,那群人的首领,是一个白发女子。左一彪能想象父亲在描述那个女子时,那满脸崇拜的模样。
“你是说,你父母被人救了。”萧寒追问。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左一彪耸耸肩,轻松的说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爸妈说了,过两天就会回来。”
“你说那里是原始森林,怎么可能有人居住?”萧寒提出自己的疑问,心底却隐隐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可能是土著居民吧。管他呢,只要我爸妈平安无事就好。”左一彪觉得萧寒说的有点道理,但他实在懒得动脑子,“你要是不急着走,等我爸妈回来,你当面问他们吧。”
会是馨儿吗?萧寒心底一个呐喊声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