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一团淡淡的五彩光芒在令牌中流动,尤其是三个古朴篆字“大梦令”,随着光线,变幻着不同色泽。
“原来是萧门主,即墨巽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则个。”即墨巽注视着令牌变化,心神随着光芒变化而变化,目眩神驰,几乎不由自主的睡意沉沉,他暗道不好,连忙调整真元,收敛心神,肃穆行礼。
“即墨兄客气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再说,我现在空有门主之名,孤家寡人一个,哪有这么多事。”萧寒自嘲一笑。
“原来如此。”即墨巽恍然大悟,接着,他满脸崇拜的说道,“怪不得家主命我前来与花儿姐联络,想必是家主早就知道萧兄是‘梦门’门主。这样一来,我们在魔界便能齐心协力,共同对付魔尊了。”
“家主一身修为通天彻底,断不会无的放矢。”即墨巽对家主的崇拜似乎高过对林花儿的崇拜。
“即墨巽,你在哪儿,给我出来。”李慕云在山腰处团团乱转,放声呼喊。
“你用了‘迷望眼’?”林花儿看出端倪,责斥道。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哈哈……这小妮子被困在原地,兀自不知,还以为向山顶跑呢。”即墨巽哈哈直乐。
“她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你要想以后过得安生,还是少惹她才是。”林花儿软硬兼施,劝道。
“好了,就听花儿姐的,让她歇会儿。”即墨巽挥挥手,一道紫色光芒从山腰飞起,没入他的手中。
“即墨巽,你给我站住。”没有了“迷望眼”的束缚,李慕云轻易发现了在山顶亭中的即墨巽,如一只猛虎般,向山顶扑了上来。
“小野马,本少爷喜欢,待我前去降服尔等。”即墨巽摩拳擦掌就准备应战。
“啪!”林花儿一巴掌抽过来,结结实实的给了即墨巽一下,“赶紧给我滚蛋。”林花儿叱道。
“花儿姐……”即墨巽哀求的目光投向林花儿,“就让我去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马吧。”
“不行,随我去拜见白家家主,安排一下动身魔界的行程。”林花儿看也不看他,一朵桃花在她脚下绽开,稳稳托着她向天空飞去。
“不信,你试试。”天空中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
“你才是姑奶奶啊!”即墨巽垂头丧气的向萧寒打个招呼,纵身而起,追随林花儿而去,“萧门主,这里就交给你了。”
“呵呵。”萧寒摇头,坐回亭中,静静地看着气势汹汹的李慕云冲上山顶。
“慕云妹子,过来歇歇吧。”
“我不,即墨巽敢戏耍老娘,我要阉了即墨巽,才能解了我心头只恨。”咆哮声在夕阳里,传出很远……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萧寒在马山结界休养生息又转眼大半年过去了。
为了唤醒“大梦仙府”中的器灵小五,萧寒闭关六个月,在六个月的时间里,神识完全沉入识海之中的仙府内,不理世事,有林花儿坐镇,他十分放心。
没有人知道他六个月内有何进境,只在他迈出石洞时,一双古井不波的眼睛,让人揣摩不透。
阳光从山峰上,斜斜照来,萧寒微微眯了眯眼睛,才发现洞口外,立了几个人,背着阳光,萧寒一时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李夕雨在见萧寒呆呆不说话,哼了一声,“你小子在里面过得舒服,害得哥几个给你揩屁股。”
“各位兄弟辛苦了。”萧寒抱拳。
众人点头,只有李夕雨摇头,哇哇大叫,“你小子再不出来,老子就回家拜堂成亲了。”
“呵呵,恭喜李二少,抱得美人归。”萧寒不忘奉承两句。
李夕雨得意的将白菜搂在怀中,得意忘形,窘的白菜挣脱开来,骂了句“死不正经”,一溜烟儿的跑了。
仙府一日,人间一年。
萧寒一人在仙府中孤独的度过了近二百年,其中辛酸苦涩,只有自己能够体会,此时见到眼前诸人,又觉得自己的二百年经历,恍如一梦。
“浴火重生,祝贺萧门主,神功大成,一统江湖指日可待。”即墨巽笑容满面,祝贺道。
“阿谀奉承,呸!”李慕云对即墨巽的态度嗤之以鼻。
“小野马,还是不服气吗?”即墨巽笑嘻嘻的转头说道。
眼看着两人的目光又碰撞出火花,叶枫胳膊肘一捅袁野,后者示意,打个哈哈,“哎哟,我表弟闭关许久,不知道有故人来访,赶紧随我去见一见你朝思暮想的人吧。”也不待萧寒答应,拉起他的手,拖着就走。另一只手却拉着慕容紫烟。
叶枫紧随其后,临走不忘打招呼,“您二位别再像上次那样,给人家把祠堂拆了一半。”
“哼!”
“哼!”
李慕云龇牙,即墨巽不屑,同时哼了一声,背道而驰。
路上,萧寒才知道,感情两人见面如同仇人,一言不合就动手,而且不分场合。一个月前,白家祭祖,这两人去跟着看热闹,结果言语挤兑几句,就动起手来,把一个好端端的祠堂闹腾的不像样子。
若非林花儿及时出面斡旋,白家家主那蠢蠢欲动的手,指不定抽在谁身上。
从那次以后,两人即便动手,也不会无选择,而是约好时间、地点,来一场君子对决。
萧寒听的有趣,不住哈哈大笑,仙府近二百年,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如今,他冰封的心,随着笑声,一点点融化。
“李二少说替我揩屁股,是怎么一回事?”萧寒收住笑声,问道。
“还不是马山周围那些讨厌的人。”叶枫懒懒回道,“你哥哥都来过马山,想要求见白家家主,结果被拒之门外,他倒是想硬闯,但,白家老祖留下的封山法阵,又岂是他能破解的?”最后的语气,充满讥诮。
“和‘龙门剑宗’是邻居,少不了他们吧?”萧寒问道。
毕竟马山离着崂山太近,俗话说,泰山虽云高,不及东海崂。又说,崂山高不及马山半山腰。两个地方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名山。马山白家少有在人间走动,乃至于,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有马山白家狐族存在一说。
反而“龙门剑宗”多有弟子行走江湖,被世人仰慕,更能有家中子弟进入“龙门剑宗”为傲。
两派虽离着近,但平时少有往来。萧寒才有此一问,毕竟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在仙府修行,与世隔绝。
“听说‘龙门剑宗’已经封山了,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枫嘟囔道。
“封山!”萧寒嘴中喃喃,忽略了一路走来,道路两旁的风景。
“到了。”袁野说道。
萧寒抬头,自己已经处身在一个幽静的小院中。入门有三层台阶,阶下用卵石铺就,曲曲折折淹没在佳木茏葱,丛花闪灼里。一座三层木质架构的小楼在幽径尽头,古色生香。
阵阵花香拂面,花木之间竟然还有一道清流,蜿蜿蜒蜒,细水淙淙,偶有几尾鲤鱼游弋而过。一座小桥,白玉为栏,横在水面。
“好漂亮的地方。”慕容紫烟俏脸上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阳光。深深地陶醉在花香林海中。
袁野安静的陪在她的身边,温柔的看着慕容紫烟的侧脸,深深地陷进爱情的愉悦里,不能自已。
“剪不断,理还乱,是情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萧寒看着两人各有陶醉的模样,忍不住捉狭吟道。
“乱改后主词,该打。”袁野满面通红,慕容紫烟同样玉脸飞霞,完全没了当年的魔头模样。
“哈哈……”萧寒看着两人的囧样,放怀大笑。
“萧寒,有什么好笑的,上来说给我们听听。”林花儿的声音从小楼传来,依旧慵懒,让人听了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半分力气。
三层小楼,楼梯旋转而上。淡淡的檀香在房间里飘荡,给人宁静的感觉。
林花儿当窗而坐,在她对面坐着一个纤细的背影,秀发披肩,此时消瘦的双肩,微微耸动,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让它宣泄出来,但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又怎会是自己能轻易压抑的。
矛盾心情似乎在微微轻颤的娇躯交织,生出一副娇小柔弱的风采,令人心生怜惜。
萧寒蓦然停步,才发觉袁野三人并未跟随自己上楼。但他现在已经无暇他顾,一双眸子灼灼的盯着那个背影。
那道背影太熟悉了,甚至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悸动。这不是自己梦牵魂萦,朝夕思念的人吗?萧寒嗓子发干,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怎么,不认识了?”林花儿望着窗外景色,淡淡说道。
果然是她,萧寒忍不住急走两步,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瘦弱的肩头。
“萧哥哥。”椅子上的人,霍然站起,一回头,长发轻甩,带着几滴晶莹的泪珠。消瘦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少了几分青涩,大大的眼睛里,满含泪水,紧咬着嘴唇,就这么飞奔向萧寒,似乎想将离别之苦尽数诉与君听,闻人小小一头扎进萧寒怀中,抱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萧寒就会从自己手中消失一样。
温香软玉的身子在萧寒怀里嘤嘤哭泣,萧寒猿臂一揽,亦是用力抱住闻人小小,两人紧紧拥抱,仿佛想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血脉,那样,就永远不会分离。
“小小,上一次,真的是误会,我……”萧寒将脸埋在闻人小小的秀发里,轻嗅着伊人的发香,轻轻说道。
“萧哥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分青红皂白的伤了你,对不起,对不起……”闻人小小埋在萧寒怀中,哭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萧寒欣喜,误会解开,两人重归于好,这也是他压在心底的一块心病,修为上再难寸进的原因,跟思念闻人小小不无关系。
轻轻捧着闻人小小冰凉的脸颊,看她哭的梨花带雨,雨打梨花的模样,一双眼睛里满是幽怨,怜惜的给她拭净眼泪。
时间一点点流失,却并没有将沉醉在相互目光里的人分开。
“剪不断,理还乱,是情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哈哈……紫烟,这刚才是谁调侃别人来着。”袁野和慕容紫烟、叶枫三人不知何时进到屋内,调侃道。
“六月债,还得快。”慕容紫烟笑道。
闻人小小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魇中的脸,一时僵住。
随着她的目光,僵住的还有屋内的空气,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似乎是发现闻人小小突然变得僵硬的身体,萧寒轻轻推开闻人小小,柔声说道,“小小,紫烟其实也是个苦命的人,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希望你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小小姑娘,以前是我不对,都怪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引出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我伤害过你,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弥补,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慕容紫烟脸上的笑容被诚恳替代,她和袁野在一起,才发现自己想要的生活。但闻人小小是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天堑,只有越过她,慕容紫烟才能真正放开束缚,和袁野长相厮守。
几个人都思考过这个问题,也都在寻找答案。如今,现实面前,不容逃避。
慕容紫烟紧张的手心出汗,她依旧勇敢的盯着闻人小小,希望从她的唇齿间,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面对杀害自己的凶手,闻人小小会轻易饶过她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闻人小小的身上。屋内静的可怕,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
闻人小小将目光投向萧寒,萧寒向她轻轻点头,眼波温柔,充满鼓励。
闻人小小又回头看向林花儿,希望从她那里得到指引。
林花儿玉指轻轻抚摸窗台,看着闻人小小询问的目光,语气轻轻的说道,“小小,你没发现,命运有时候很奇妙。如果不是紫烟,你觉得你能想现在一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