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来时酒尚余,雪真来后一空壶。
只缘雪覆村前路,村外梅花开也无?”
萧寒嗓音洪亮非常,如钟罄般浑厚空灵,他抱着格斯,踩着积雪融化后的酥泥,望着部落外,被大雪覆盖的铁松,兴趣盎然,随口吟了一首自己以前写的七绝——《雪后》。
遗失之地没有梅花,不然踏雪寻梅也不失闲情雅致。萧寒举目四望,唯山峰雪覆,沽河冰封,天地辽阔尔。
抑扬顿挫之声随风而去,悠扬动听。
“师父,你刚才吟唱的不是歌,可为什么让人听起来那么舒服。”格斯不知世间还有诗词一说,故而发问。
“对啊,萧大哥,我觉得你刚才所念,意境好美。”宽衣在他身后,说道。
“说起来就话长了。”萧寒解释,“我所吟诵的我写的格律诗,通过声调变化,字词安排,给人营造出一种唯美的意境。”
“师父,我要学!我觉得你吟诵的好好听,不比我们的歌声差。”
萧寒家中古籍甚多,耳濡目染之余,萧寒也能按照格律写点诗词。
“格斯,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有些字的发音,你学?先学会汉语普通话吧。”
在遗失之地,萧寒之所以能和大家沟通,全凭借蓝馨儿心灵沟通之法。
别看大家见面张嘴说话,没有心灵沟通之术,萧寒和大家就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都不懂对方的语言表达意图。
他一开始遇到左烈焰,还以为他会说汉语,其实就是蓝馨儿施展心灵沟通,让彼此通过心灵交流。
格斯不会汉语,自然无法体会格律诗词所蕴含的思想和意境了。
听了萧寒解说,宽衣和格斯都明白一些,宽衣提议,“萧大哥,再给我们吟诵一首吧!”她有些意犹未尽,“好则好矣,就是太短了。”
“哈哈……既然你们爱听,我就再来一首。”萧寒知道她们不清楚格律诗里的规矩,“我给你们唱首词吧,是我以前去七夕夜,乘醉填的词。”笑过后,他清清嗓子,用古调唱了起来:
“月新弯,灯照我,葡萄成串坠,清酒复杯盛。窗花风回应有落,蛛网弦动却无声。可怜相思依旧,屏底信缥缈,天外山崚嶒。多少次魂梦萦怀,教一心何以处置?星空银河云海蜃幻喜鹊成群架桥平。惯作风流人物,自诩浪子班头,普天下皆得卧,临头却各守山盟。敢打破常规推到世俗不受羁绊策马纵横,一意孤行?青春作伴能几许,岁月剥去层层。诗书一卷烦心处,莲花双开着意时,真放任过了余生。倘能醉里,与卿长守,何须清醒。
舞步斜斜,独影凄凄,最恨相违。便欲找个安心之词。安慰了此心痛苦,却是那镌骨相思,又岂片刻安抚?冰雨心上冷冷萦回。一曲哀歌,让德华声音入耳消磨那不尽悲催。此时凭言诉向谁?手机电微微。长街惟听犬吠,孤灯还依我影,念平时寄语中、些些情话愧负约期。月悬千古身如常,人遇红颜意萧瑟。两般滋味里、苦涩独来尝,今宵对月忘归。单曲往复循环里,七夕直教如永夜,夜色又邀来愁眉。便眉眼伶仃,两行泪,暗垂。”
悠扬哀婉的歌声,回荡在魔族部落里,引得不少族人围观。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天地间只有萧寒一人独唱。
许久,曲终,人醒!
“听起来好忧伤的感觉,但是,好好听喔!!”格斯双眸又恢复了灵动,从萧寒的歌声里清醒过来,拍手叫好。
“萧大哥的嗓音,曲调都有别于我们,我现在终于相信萧大哥确实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宽衣被萧寒的歌声深深折服。
“师父,这是什么歌啊,什么是七夕啊?”格斯不明白。
“这一首词牌叫做《重楼叠月》,七夕呢,在我们的世界里,是情人相聚的时候。”
“哦!是情人相聚啊!”格斯若有所思的仔细品味起词中句子,“两般滋味里、苦涩独来尝,今宵对月忘归。单曲往复循环里,七夕直教如永夜,夜色又邀来愁眉。”
“好忧伤啊!”格斯轻轻说道。
萧寒苦涩一笑,不再言语,以前胡乱涂鸦,今日入境生情,竟别有一番体会。
“萧兄弟,你唱的是你家乡的歌曲吗?别有风味啊!”左烈焰隔着老远,就扯开了嗓子。
“把族长都惊动了,实在抱歉!”萧寒哀思倏然而止,向左烈焰客套几句,看他神色匆匆,气色不善,问道,“族长,匆忙而来,可是有事?”
“唉!我刚从鬼族那边过来。”左烈焰拧着双眉,“鬼族哈勒姆昨夜酒罢归家后,今天早晨竟然莫名其妙的疯掉了,口不择言,四处乱窜,我刚和鬼族几个老人商量,把他关押起来,一会让馨儿法师,给他诊治一番。”
萧寒三人很有默契的装作头一次听闻,唏嘘不断,肚子里却笑开了花。
“可怜的哈勒姆,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万能的鬼王诅咒了。”宽衣惋惜的说道。
“待馨儿法师看过再说吧。”左烈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抬起脚,满靴的泥泞,“一到雪融时节,路就不好走。”左烈焰看着部落满是泥泞的道路,感慨道。
“对啊,族长爷爷,您看看部落里的道路,都没有办法下脚了,您可要想想办法。”
“等到开春,组织族人再修一修。”左烈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年年铺路,年年修葺。
“哦!对了,萧兄弟。”左烈焰见到萧寒,想起了正事,“昨天那头银甲狼,一定会来部落报复的。魔兽的记仇心太重。”
上一次攻打鬼崖时,顺道斩虎祭旗,灭绝了部落后患,就是知道魔兽的习性,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族长放心,如果那头狼敢来,定要它有去无回。”萧寒抱着格斯,信心满满的说道。
“不可掉以轻心,我已经让左三带领猎手,在部落四周警戒了。”左烈焰抬头望天,“一会让大龙带几个人,穿上飞行具装,在附近低空侦查一下。”
毕竟是银甲类魔兽,左烈焰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肃清隐患,绝不能大意。”萧寒跟银甲狼交手,深知它的厉害,如果它突然袭击部落,伤亡只惨烈,萧寒都不敢想象,“我在发现它时,它似乎在和同伴打招呼,假设它寻着我们的踪迹找来,会只有一头吗?”萧寒说出了他的顾虑,一头银甲狼已然不好对付,如果来的是两只或者更多呢。
“萧兄弟,你的顾虑是对的。”左烈焰双眉紧锁,“去我那里,咱们商讨一下对策。”
“小六、小七!”他回头召唤跟着他的两个年轻人。
“族长,有何吩咐!”两个龙精虎猛的少年上前几步,齐声答道。
“去通知铁大叔和馨儿法师,到我哪儿商议对抗银甲狼的事。”
“是,族长!”两人回答的干净利落,扭头就走,踏着泥泞的道路,分头通知去了。
“小六、小七,是我两个侄儿,跟着我历练几年,磨磨性子。”左烈焰见萧寒对两人陌生,解释道,“两个小子,嗜武如命,非常崇拜你呢,哈哈……”
“怪不得看我的眼神炽烈如火,哈哈……”萧寒跟着笑了起来,“原来是我的粉丝!”
“粉丝?”左烈焰一脸茫然,“好吃的?”
“不是,族长你可以理解成你疯狂的崇拜者、追随者就行。”
“搞不懂你时不时的新鲜词,老喽!”左烈焰摇摇头,岁月不饶人啊!
“有机会,我请你去人间,散散心。”萧寒半真半假的说道,“族长,此地魔兽横行,生存恶劣,不适合长久居住了。”
“鬼族的威胁解决了,并不代表从此平安无事。”萧寒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实话实说,“银甲狼突然从大山深处而来,绝对不会是无意中的行为,我觉得应该是大山深处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造成的。”
“另外,您也说今年的雪季,比往年要漫长,事出反常必有妖,族长,不要疏忽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成败往往就在毫厘之间,所以千万不能忽视细节。”
“最重要的是……”萧寒将格斯换手抱着,向左烈焰斟酌说道,“您魔族的来历,应该是人间四界抵御外敌时,空间塌陷,误来此地的,难道您就不想寻根问祖?”
“唔……”左烈焰凝思不语,眼色稍有烦乱,萧寒所说不无道理,但自己一族在此地生活数百年,离开定有诸多不舍,更关键的是,如何找到空间通道。
找不到空间通道,一切都是空谈。谁又能保证通道的稳定,假设空间通道稳定,那谁又能保证对面就是魔族的故土。
左烈焰深知其中复杂,先解决眼前困难再说,“萧兄弟的提议,我会考虑的。当务之急,是先在银甲狼到达部落之前,消灭它。”
“不给它接近部落的机会,我们都知道,一旦被它突入进部落,如同一场灾难。”
几人边走边说,进入左烈焰的木屋。
“萧兄弟,宽衣姑娘,随便坐吧。”左烈焰伸手相请,“格斯,饿不饿?爷爷这里有好吃的。”左烈焰不忘和格斯打招呼。
萧寒和宽衣客气一番,寻了椅子坐下。格斯乖巧的从萧寒怀中下来,“族长爷爷,我不饿,格斯给你沏茶去。”
“哟,格斯还会沏茶?”左烈焰看着身材瘦小的格斯,半开玩笑的逗她道,“等你长得有桌子高,爷爷就让你沏茶好不好?哈哈……”
“茶来了……”里屋一个中年妇人,身材稍胖,眉眼慈祥,见人三分笑,十分和善。
她端着一个漆木盘子,走了出来。盘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几杯热茶。
萧寒连忙起身问好,“左姨好,谢谢!”
出来的是左烈焰的夫人,她低声还礼,“萧先生不必客气,进门是客,请慢用。”
利落的把茶杯分给左烈焰三人,低声又说了句,“请慢用!”向左烈焰点头示意,回到里屋。
“左姨真是贤惠,知书达理。”萧寒不是第一次来族长家做客,每一次来,左夫人基本都是如此,不多言,不多问,摆好所需,飘身而退。
“女人嘛,理应如此!”左烈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说的理所当然。
“族长,我闻到‘青花茶’的味道了。”铁大叔洪亮的嗓门远远传来,“我可好久没喝兰兰沏的茶了,哈哈……”
如一阵风般,铁大叔从门外冲了进来,矮小的身材,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直接窜到桌边,将萧寒面前的茶杯,捞在手中,不管茶水沸腾,一口饮尽。
“嗯嗯!还是那个味道。”铁大叔一杯喝完,意犹未尽,眨巴眨巴铜铃似得眼睛,“没了……”
“铁大叔来了!兰兰有礼了。”左夫人从里屋端着一杯刚沏的“青花茶”,敛衽施礼,“铁大叔慢用。”
仰着头,看着左夫人的鬓角,铁大叔感慨道,“兰兰,竟然也老了。”
望着铁大叔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兰兰轻轻一笑,“铁大叔还是如以前一样年轻,活力十足。”
“我已经快成怪物了。”铁大叔恨恨将茶杯扔在桌上,“你父亲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变老的,死去的。”
他揪着自己的胡子,暴躁的说道,“到现在,又看着你也老了,而我,还是想死死不了。”
“铁大叔,您和我们不一样,您是神仙一般的人。”兰兰安慰他道,“我们只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逃脱不出魔神赐予我们的寿命。”
铁大叔在魔族待的时间太久了,久的他都记不起看着从襁褓到衰亡的人有多少。
“我们还能从您嘴里,听到我们父辈的故事,魔族上下,感激你您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您是怪物。”
“铁大叔,您啊,喝茶吧!”左烈焰知道铁大叔从小就疼爱兰兰,今日相见,一时恍惚,心生感慨,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