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边,范无救黑衣黑裤,黑帽上书“正在捉你”,“你们也闹腾的差不多了,劝你赶紧收手,不然……”
萧郎麻衣麻鞋,垂头翻看自己的手指,听的范无救言语,蓦然抬头,眉眼狠厉,“不然怎样?”
“幽冥重地,岂容尔等放肆,若执迷不悟,让尔等有来无回。”范无救语气森然,气势铿锵。
“哈哈……”萧郎仰天长笑,一边笑,一边挥袖,袖中一抹惨绿光芒飞出,“试问天下,谁敢如此对我说话?”
惨绿光芒悬在他的右肩,一柄奇形怪状的长剑,一面是剑刃,锋利得可以吹毛断发;一面却是森森利齿,寒气逼人。
“范无救,你的‘拘魂链’不知禁不禁得起我‘残肢令’的锋芒。”萧郎自负笑道,此时的萧郎没了先前的淡雅,多了几分鬼气,笑声没了洒脱,多了阴森。
“明明是鬼,偏偏要装人,沐猴而冠,终究还是畜生。”范无救黑脸黑面,说话毫不客气。
手臂自然下垂,一条黑色铁链从手腕中滑落,冷冰冰的链子“叮叮当当”的摩擦着地面,发出清脆细小的声音,余音袅袅不绝,在空气中轻轻颤动。
范无救周围的鬼卒本来正在和鬼修们厮杀,突然听到那清清脆脆、若有若无的声音,竟然魂魄欲散,颤栗从灵魂深处传来,就这么一分神,“噗噗”黑烟升起,十几个鬼卒被鬼修一一斩杀。
“拘魂链”拘魂锁魄,自有威风。
“好威风,好铁链,嘿嘿。”萧郎右肩一动,惨绿色的“残肢令”蓦然绕着他周围飞快转了一圈,电光石火,再看,“残肢令”依旧悬浮在萧郎肩头,只不过十几件法器在瞬间光芒黯淡,跌落在地。
“得人一牛,赠人一马,来而不往,非成礼也。”萧郎笑道,“无救兄,你说呢。”
“既然如此,让手下做炮灰多没意思,你我何不酣畅一战。”范无救的“拘魂链”在地下蜿蜒游走,铁链末端是一枚三叉戟,高高翘起,宛若活物。
“呵呵,居然还知道炮灰。”萧郎明显被范无救的“时髦”逗乐了。
“与时俱进,有何不可。”范无救嘿嘿一笑。
“交手之前,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无救兄能否解惑?”萧郎突然和和气气的说道。
“说!”范无救大方开口。
环顾四周,似乎在寻觅什么,萧郎说道,“种子一直很安全,为什么被识破了?”
鬼帝费尽心机埋下“鬼门”种子,就是期待有朝一日能悄无声息的进攻“澄心境”,自里而外将它占领,到时候即便阎君有所发觉,已为时已晚,无可奈何。
白奴一死,种子将灭,秘密进攻“澄心境”的计划眼见着要落空,鬼帝不想计划落空,恼火之余,派兵仓促,虽说出其不意,但失了先手。
白奴被种下“鬼门”种子,对其主人忠心无二,可惜他误判形势,错以为她和萧寒是敌对双方,先下手为强,偷袭谈锋。
慕容紫烟之所以杀了白奴,一是因为她恼怒于白奴的擅自行动,自作主张;二是趁机断了鬼界与幽冥的联系。
谈锋之死,本是她预料之外的事,变故之仓促,令她措手不及。
黑白无常隐匿谷中,对于事情知之甚详,但实话又岂是如此好说的。
范无救眉头一轩,冷冷一笑,“鬼界龌龊伎俩,我家阎君早有察觉,至于今日为什么要杀了白奴,原因也很简单,他太丑了。哈哈……”
“原来如此,承蒙无救兄据实相告。”萧郎眉角轻挑,黑漆漆的眸子里,愤怒欲溢,“太丑的人确实不应该留在这片空间,譬如……你……”萧郎最后的“你”字仿佛从牙齿摩擦中挤了出来,杀心已起。
“不知萧兄,可愿帮我脱离苦海?”范无救笑着说道。
“如你所愿!”萧郎语气轻轻,神态逐渐狰狞。
两人说完,便静立当下。萧郎肩头“残肢令”惨绿夺目;范无救手中“拘魂链”黝黑摄魂。
时间在两人嘴角、眉梢中仿佛凝固,不见流动。
两人离着破碎虚空,飞升仙界还有一段差距,但在各自的世界无一不是强者。高手相争,必有一伤,两人面上轻松,心里皆是不敢大意。
没人看清两人谁先动手,在一个倒霉的鬼卒被鬼修一脚踹飞,恰巧从两人之间穿过时,两人的目光在刹那间,被鬼卒斜飞的身体挡住。
“咻!”萧郎的“残肢令”化作一道长长绿光射向范无救。
割裂了鬼卒,切碎了时空,带着萧郎的愤怒,“残肢令”下残肢夺命,从无空回。
“执掌黑暗世界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至高无上的鬼帝。”萧郎面容扭曲,桀桀怪笑。
黑色铁链前的三叉戟仿佛灵蛇头颅,昂然抬起,由缓而急,蜿蜒而动。铁链不知有多长,从范无救手腕源源不断的流下,在他身前快速旋转成一个大铁球,刹那间黑色铁链变成黑色铁球,将范无救包裹的密不透风。
“叮叮”声不绝于耳,惨绿光芒的“残肢令”不断飞刺,皆被快速旋转的铁链挡了回来。铁链如水般流动,萧郎的法器“残肢令”根本就刺不中。
“无救兄何时成了缩头乌龟不敢露面!”萧郎目光狠厉,语气嘲讽。
“残肢令”的锋芒无坚不摧,对于他是相当自信的,没料到的是久攻不能破,“你以为缩起头来我便奈何你不得?哼哼……”萧郎神念一动,“残肢令”锯齿一侧飞快切割铁链表面。
“你咬我!”铁链里,黑脸黑面给人严肃不善言辞的范无救,又来了一句,“然并卵,哈哈。”
黑色铁链旋转带起的黑色,仿佛吸引光明的黑洞,吞噬一切光,“残肢令”上的惨绿光芒逐渐被黑色蚕食。
说是两件法器品级比拼,倒不如说是两人修为高低的比拼。
“轰!”就在两件法器僵持不下时,萧郎纵身过来,再也不是之前的矜持,萧郎出手强攻,掌中裹着惨绿光芒,对着黑色铁球就是一掌。
与此同时,范无救藏身“拘魂链”中,手指轻动,引得黑色铁链尖端的三叉戟,从铁球中如灵蛇吐信般探了出来,直接钉向“残肢令”的剑身,“啪!”
一阵短暂的金铁交击的巨响后,便是一股巨大的气流以两人为中心,向外爆炸开。
无数鬼卒和鬼修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震飞、撞碎、化成黑气纳入上空黑云。
范无救黑衣黑链,如陀螺般溜溜一转,铁链卸下萧郎一掌之威。萧郎面上一白,旋又变红,“残肢令”和他气血相通,法器受创,他感同身受,一阵气血翻涌。
“偷袭!”萧郎看着一脸肃穆严谨的范无救,忍不住骂了一句,“卑鄙。”
“承让了,呵呵。”范无救谦卑一笑,没有人想到严肃如他,竟然不是一板正经,反而灵活乖巧。
“你们不是自诩好人吗?不也一样耍阴谋诡计,与我们又有何不同?”萧郎收回“残肢令”,蓄势待发,眼睛却死死盯着范无救,小心提防。
范无救的作风,颠覆了萧郎对“相由心生”这句话的理解。
范无救淡然笑道,“世上有好人坏人。好人有‘好’的好人,天生一副热心肠,哪怕对待恶狼受伤,他也会大发慈悲,救它一救,结果,恶狼无情无义,反而将他咬死,吃了,这种‘好人’叫愚好’,不可取;当然了,也有‘坏’的好人,他为了天下正义,往往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会有许多人不解,但他所做的,无一不是为天下苍生,这种‘好人’才是我所推崇的,可惜我胸怀不够,还是学不好,抱歉,抱歉。”
“那坏人也有‘好’的吗?”萧郎被范无救一番奇特言语勾起了兴趣,反而不急于进攻,如遇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侃侃而谈。
范无救点头,手腕铁链在地面缓缓铺成一个圆圈,三叉戟的鞭梢依旧高昂着,并未放下戒备心。
“既然你要听,我就给你科普一下。”范无救生死相斗也不忘买弄一下潮流词汇,他摩挲铁链,说道,“同样坏人也有‘坏’的坏人,也有‘好’的坏人。至于‘坏’的坏人,是下乘做法了,他们明刀明枪,明火执仗的行凶,虽然毫不遮掩,却极容易让人保持警惕,保持距离,无形中,告诉别人要远离;至于坏人中‘好’的坏人,他们道貌岸然,明里行善,暗中害人,却受人爱戴,让人防不胜防,这种坏人才是坏人中的极致。”
“听起来,貌似有些道理。”萧郎肃容说道,“受教了,我还是不够‘好’。”
“彼此彼此,我也不够‘坏’,呵呵!”范无救客气回礼。
话音落,两人同时出手。
萧郎手中剑诀变化,“残肢令”直飞向天,遇风暴涨,十几丈惨绿剑刃,劈天裂地。
范无救铁链出手,方圆数百丈的所有光亮尽数被“拘魂链”吸收,谷中黑云都仿佛变得淡了,所有黑暗都不如范无救手中铁链的颜色纯粹。
剑因链而暗,链因剑而更黑。
所以,空中惨绿变淡、归无,但“残肢令”锋锐尽显。仿佛卸下一切包袱,轻装上阵,狭长、斜横一剑劈下,夹杂无数惊呼,轰然而落。
范无救战意陡起,整个神情变了,遇强则强,他愈发兴奋、颤抖、亢奋,口中大笑。头上黑帽“正在捉你”四个字骤然一亮,那亮居然也是黑的,黑的一亮。
“拘魂链”不再沉默,不再躲避,如蛛网般在身前结成,宛若黑色星云一般,向着凌空而落的“残肢令”拘魂锁魄般,勇往无前的迎了上去。
“轰!轰!轰!”
激烈的拼斗,令在场鬼卒、鬼修尽皆骇然。一刹那,就是定乾坤、分生死。退闪躲避不及的鬼卒、鬼修纷纷化作黑烟,没入黑云。
骇然震惊中,双方人马默契收兵,各自归拢,观敌瞭阵。
成秋与莫囚修为相近,皆没从对方身上讨了半分便宜。
淮楚风流长枪陡然一空,面前敌人消失不见,身上气力,胸中战意一时便憋了一憋,令他无处发泄,忍不住仰天长啸,这一场战斗,酣畅淋漓,不求胜败,只求一战,痛痛快快的一战。
谢必安将上官纤月一棒打飞,不管她骂声不绝,抽身而退,望着黑无常和萧郎的战斗,面露忧色。
上官纤月不傻,在谢必安面前,她根本不是对手。气恼之下,一条血红长舌,贴在饱满的胸膛上,起伏跌宕。双目欲喷火,但实力面前,一切怨恨都是徒劳的,强者为尊,你又奈何?
“残肢令”自天上来,“拘魂链”从地上去。
荡起的阴风呼啸,鬼云翻腾。范无救迎上“残肢令”,铁链中再起黑暗,一条蜿蜒如蛇的铁链,带着洪钟大吕般的锐响。
闻人小小望着两人交战,心中被一股莫名的冲动左右,这才是巅峰对决,这才是强者争锋。
九世纯阴之体,保留的一颗清纯之心,因为含恨而死,变得不再温柔,隐约中,已然有了几分乖戾,清秀的眸子中带着一丝狂热。
任谁都知道,萧郎与范无救一战,已经不可收拾,除非有大神通者,将两人分开,不然,只有分出生死,才能制止住他们的拼斗。
天涯叹气,他知道凭着自己的实力根本就无法将两人分开,甚至连过去帮忙的能力都没有。
“老谢,怎么办?”他大声问白无常。
血红色长舌垂在胸口,倒和上官纤月有几分相似,苍白的脸色,此时已近透明,“我已经传书幽冥,请阎君定夺了。”
“哦!”没有比这个主意更好的办法了,天涯旋即明白了,“如此一来,鬼界算是吃了一个暗亏。”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来谁胜谁败。”白无常站在地洞边缘,手中将一团黑气灌下地洞,“但愿谈锋还有一线生机。”他心中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