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沈箬陪着外婆到慈恩寺小住祈福。
“今年不画画了啊。”外婆拿了围巾来给宝贝囡囡围上，掸去她肩头的雪沫，摸着她被吹凉的脸。
沈箬捧着牛乳茶暖手，笑盈盈抬头，“难得休息，今年不画了。”
“囡囡有心事？”
她不瞒外婆，“挺重要一事，不知道能不能成。”
外婆捧起她的脸，细细的看，“囡囡在犹豫。”
沈箬点头，喝了口牛乳茶，忽觉嘴里一股怪味，腥腥的，看了眼外卖杯的包装……
给点错了，不是常喝的那间，难怪这么难喝。
“我们囡囡最善良，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阿厘，人这一辈子，都是自己给自己落下的坎儿跨不过。其实，人生很好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对自己宽容点。”外婆拉过沈箬的手捂在手里，尽管皮肤松垮，满是皱眉，外婆的手却依然很温暖。
“阿厘，你有想做的事，你有喜欢做的事。你看我们祖孙俩，富贵有余，身体健康，你能追逐梦想，我能看着阿厘平安健康长大，外婆觉得这就够了。”
“难为自己的事，就不要去做。”
沈箬的情绪一时涌来，反手抓着外婆的手，“哥哥他……”
小老太那双瞳孔浑浊的眼，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清晰无比，“沈就怎么了，你哥哥他好得很，没什么事。”
“都多少年的事，阿厘就不要放在心上。好好画画，做梦想喜欢的事，外婆就想看着阿厘快乐健康平安，只要你好，外婆什么都好。”
时间到了，外婆要去听大师讲经。
沈箬独自一人坐了好久，久到浑身血液好像都被冻得凝结，才起身拿了外套，一个可爱的毛线帽出门。
“沈箬！”
好久不见的‘叶霄’唤了声，面色挺为难的措手，“他在里屋，你要不相见就不见，没人会勉强你。”
紧了紧外套，室外风冷雪大，沈箬抬步，“你一起进来吧，外面冷。”
不宽敞的小禅房里，傅延维前一刻在抽烟，沈箬推门进来那一刻就抬手摁灭，避讳的扯上口罩。
沈箬有看见，没有提一句。
门关上，屋内还是有香火味。
“好久不见，沈箬。”傅延维看着对面坐下的人，把桌下的炭火往沈箬这边推了推。
嗯了声，沈箬取下帽子掸身上的雪，‘叶霄’倒了杯热茶来，沈箬握着暖手，忽而抬眼，“海市开车堵我那群人，你雇来的么，凌先生？”
放下茶杯，凌商的还未收回去，下意识蜷了下。
几秒沉默的对视，凌商不装，眯着眼嗤笑，“你还是信了谢兰卿的话，女人这东西果然不能信，太容易被情感左右。”
“很抱歉，我做不成你们棋子。”沈箬深吸口，双手离开茶杯握在一起放在唇边哈气，“谢兰卿对我一个字没提，你们如何觉得谢公子的私事，会告诉我一个连女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我不过是偶然看见你跟傅延维的合照。”
“傅延维跟我提过，樊家倒了，程家倒了，唯一剩下的一个就是凌家，谢公子在你这儿吃了不少钱。”
“实话，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移开目光，沈箬慢慢的看向傅延维，“我没有怀疑你给我文件的真实性，凌先生冒充叶霄大哥的身份接近我，想必你们很清楚，你借凌先生之手给我的文件，我请一位长辈鉴定过。”
“文件是真，口供，任务记录都是真。谢兰卿为了替谢北安那只瘸了的腿报仇，在任务中一意孤行，导致另外两位队友牺牲，其中一位就是我哥哥，这点我相信。”
“傅延维，你利用我是不是太多？”
凌商斜倚在门边，安静的点了支烟，不知什么牌子，是外包装，味儿特别的难闻。
冲得沈箬的胃很不舒服。
“能出去抽，或者打开窗户么，你的烟特别难闻。”
捏着烟的凌商皱眉，撕下伪善的两具后，在看那张脸刻薄阴翳，眼神削薄阴森森。
“沈箬你还真是给谢兰卿宠惯了，使唤我？”
傅延维起身开了窗，风雪味涌进来还有寺庙里的冷梅，沈箬才觉得好受一点，不过这风当真是刺骨。
“我确实一直在利用引导你。”傅延维开口，说话有些含糊，应该是墨西哥那两枪导致。
“但是同样的，谢兰卿也在利用你。我的牌不多，我父亲死后大哥入狱，我父亲前期的孩子对我们两兄弟不闻不问。我所能接触到，知道可能胜过谢兰卿的牌就只有当年的210任务。”
“因为牵扯到我？”说完，沈箬自己又否认，重新讲，“因为我跟谢兰卿的关系。”
“对。”傅延维承认。
沈箬忽然就好奇，“傅延维，假如在210任务里，谢兰卿亲自弄死我哥，你觉得凭我的能力，家世，本事能对他谢公子做什么？”
“你不会天真到，觉得我们把事情公开媒体化，就能得到一个公平正义审判的机会？我觉得，如果真的那样，我们24小时都活不过。”
“所以，你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
不必回答，傅延维抬头时那双眼已经告诉沈箬答案。
傅延维，想弄死谢兰卿！
再次深吸口，沈箬看着茶杯里荡漾的茶水，“你在墨西哥错失了机会，你把我掳走，把我囚禁在庄园，就是在等谢兰卿来。结果谢兰卿来了，你的子弹没能射穿他的脑袋，又在绝境之时制造矛盾，把我当做盾来保护你。”
“你看，我们俩都输的很难看。”
“沈箬，谢兰卿如何说服你，在知道210任务后，还站在他那边！”傅延维就不懂，谢兰卿给沈箬下了什么蛊。
“我没有。”沈箬摇头，抬手扇开冷风卷来的烟味，真的很恶心，让她忍不住蹙眉。
“我站中立。因为我清楚我动不了谢公子，我还有外婆，还有堂哥，还有二婶。我翻不动谢公子手中的权柄，我不能因为牺牲的沈烨，把我余下的亲人拖下水。”
“战场的事瞬息万变，谁也不再当下，在那一刻。所以局外人的我们没法断定谢兰卿在当年做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我有资格怪他害死我哥，让我失去亲人……”
深吸口，沈箬冷冷的看向傅延维，“但你没有傅延维。这件事的起始点，是你父亲的前妻，是你傅家。是你们四个家族，想要对付谢家两兄弟，才招来今天的祸端和结果！”
“呵。”窗边抽烟的凌商渗人的冷笑，掸了掸烟灰，“沈箬，你可真是清高啊？”
“我劝你，做人别太冰清玉洁，把自己摘的太干净。”
沈箬蹭的起身，眼眶染红，她眼中的恨意不屑，比看当年的沈家众人更甚，“你一个害死我哥哥的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责问我半个字！”
“我清高不清高，是否冰清玉洁轮不到你来诘问！这是我们沈家的事，是我死后有没有脸去面对我哥哥的事！”
“你为了利用我，你套用一个牺牲英雄的身份，由彼及此，可以想象当年，你们四个家族联手要害谢家两兄弟的手段有多下作肮脏！”
弹开烟蒂，凌商阴笑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