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小丫鬟回来，回道：“奴婢左邻右舍都问过了，连街上的小贩都问过了，都说不知道呢。”
张妈妈懊恼道：“都是老奴失误，忘了事先问一问。”
韩云瑶失笑：“怎么关你的事？算了，不必大惊小怪的，管他是什么人，咱们又不与他打交道。”
说起来韩云瑶只是一时起了好奇心，并没有想别的，张妈妈倒是如临大敌的紧张了。
念头一转，韩云瑶道：“也在这里准备一张琴吧。”
张妈妈应是。
韩云瑶却变了想法：“不用了，我来时带着笛子就好。”
略坐了坐，韩云瑶便离开了这小小的宅院。
回去的路上，韩云瑶收回望着外面的视线，看着张妈妈笑道：“张妈妈可否告诉我，你身后那人是谁？”
这问题太过突兀，张妈妈被问得一愣。
韩云瑶的笑意渐渐敛起，静静地等着张妈妈的回答。
好一忽儿，张妈妈开口道：“姑娘恕罪，老奴实在不能说。”
瞧着张妈妈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韩云瑶笑了。
“张妈妈，我有时觉得，自己就是养在栏里的兽儿，时刻被人盯着，表面上是被优待，实际上，是在等着刀落下的那一刻。”
张妈妈大惊，不顾是在马车上，“扑通”一下跪倒，说道：“姑娘，老奴身后那人是实实在在为姑娘好的，老奴来时曾立下毒誓，若不能护姑娘周全，老奴愿受剥皮之痛，挖骨之苦。”
带着震撼，韩云瑶道：“张妈妈可有儿女？”
“没有，老奴此生只为姑娘而活。”
张妈妈的话音铿将有力，绝不像是作假。
韩云瑶愕然，若真是如此，张妈妈这一生岂不是活得毫无意义？
她是知道那些个死侍影卫之类的存在的，可是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张妈妈，无儿无女，孤苦一生，你不后悔？”
“不。”张妈妈重重地摇头：“老奴本就是不该存于这世上的人，护着姑娘，老奴反而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韩云瑶再无话说。
这世上的人有千百样，活法亦有千百样。
张妈妈觉得好，那就随她去吧。
当然，张妈妈对她好，她也会对张妈妈好。
这一日，孙氏身边的丫鬟寻来，送来了一张帖子。
却是福康伯府中老夫人举办寿宴的帖子。
这种事情，当然邀请的是韩老夫人，孙氏吴氏与韩云瑶。
给韩云瑶的这张帖子，是钱悠然单独写的。
寥寥几个字，韩云瑶却可以想象出钱悠然急切的模样。
年轻女孩子么，又有几个是不爱热闹的。
放下帖子，韩云瑶叫雨燕去库房寻了合适的礼物。
到得出门那日，韩老夫人却突然的身体不适了。
孙氏吴氏与韩云瑶急急去了襄福堂，没有见到韩老夫人的身影。
红秀面露几分为难，说道：“老夫人不便见人。”
韩云瑶面上带着恰当的担忧，心内却强忍着笑意。
拉肚子么，可不就是“不便见人”。
一时大夫来了，开了药方，只说老夫人并无大碍。
孙氏吴氏与韩云瑶出去，看见韩老夫人身边的妈妈正在廊下教训一个哭得全身发颤的小丫鬟。
吴氏疑惑道：“这可奇了，我还头一次听说，有人吃燕窝会坏肚子。”
孙氏瞄着那小丫鬟道：“弟妹没听见么，是那小丫鬟没有把燕窝处置干净。”
孙氏的语气轻松愉悦，甚至难得的对吴氏做出拍肩膀的动作。
忽地，韩云瑶心中生出一个想法。
让韩老夫人拉肚子的人，正是她的伯母孙氏。
原因么，韩云瑶猜，或许是孙氏不想让韩老夫人出门见人。
出门见人，一个搞不好，也是会丢人的。
心胸狭隘，愚昧无知的韩老夫人，曾经也有过好几次丢人的经历呢，当然，韩老夫人并不自知，还自以为是的洋洋得意。
而身为她的媳妇的要强的孙氏，却受不了别人暗中的白眼议论。
看着孙氏腰身笔直的背影，韩云瑶原本的笑意消失了。
那个可怜无辜的小丫鬟，不知道还会受到什么惩罚。
“瑶儿快来。”韩云瑶正想着，孙氏转身朝她伸出了手，笑容和蔼可亲。
顿了一顿，韩云瑶把手递了过去。
这个家里，真正掌握了一切的人，可是她这位伯母呢。
走过影壁墙，韩云瑶不经意地一个转头，瞥见淡粉色的一片衣角。
不用看，韩云瑶也猜得到那是谁。
是韩云菲。
以韩云菲此刻的心情，定是希望生病不能出门的那个是韩云瑶。
“菲儿，菲儿……”楚氏一路唤着，跌跌撞撞地跑来。
韩云瑶想着，难怪在襄福堂没有见到常在韩老夫人面前献殷勤的楚氏，原来是照顾韩云菲不得脱身。
仔细一看，楚氏竟然憔悴了不少，看来韩云菲磨人不轻。
蒙着面纱的韩云菲本来是藏在角落，被楚氏这一叫，便暴露在人前。
干脆，韩云菲上前几步，并不看孙氏吴氏，直接走至韩云瑶的对面，说道：“姐姐这就要走了吗？”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问话，但韩云菲的眼睛直直地盯住了韩云瑶，目光森冷阴毒，话音更是透着说不出的渗人之意。
好像一条蛇，正对着猎物吐着不怀好意的蛇芯。
日头朗朗，韩云瑶的后背却莫名的泛起了凉意。
不待韩云瑶开口，孙氏一把扯住她，拉开了韩云菲与她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