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话音很轻，但跟随的人虽面上在看花，注意力却都集中在皇帝这边，因此不少人听见了这句话。
子都公子？
众人神色各异。
离彦景帝很近的韩云瑶当然听见了这句话，不由得心头一跳。
只听端妃轻笑道：“可不来了么！”
端妃视线所到处便成了众人追随之处。
不远处，几人缓步而来。
与封子珞同来的，是大皇子与二皇子。
明明三人同行，最引人注目的却只有那一个。
银色面具相隔，封子珞的神情不甚清楚，但每一步间，都是风姿无双。
满园菊花，大都是橙橙的黄色，青年一件黑色大氅，步履间翻飞出绛紫色的衣角，分明是黯淡的颜色，却奇妙地压住了周遭的娇艳。
而眼尾一扫，都是漫不经心。
仿佛指点花期的仙，又仿佛不耐这些个盛开，只欲甩手一去，不染喧嚣。
韩云瑶有些压不住心绪，耳边似乎嗡嗡作响，不是说病得要死了么？
如同端妃招呼韩云瑶一样，彦景帝道：“子都快来。”
甚至在封子珞俯身之前，彦景帝阻住了他：“才刚好些，又计较这个做什么！”
端妃亲亲热热地道：“还行么？子都若是累了就赶紧歇着去！这大氅够不够暖，可要加个手炉？”
大皇子与二皇子立在一边，仿佛只是陪衬。
封子珞道：“无事，走了这几步倒觉得热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园中众人已是心思百变。
封子珞得了圣眷是真，生了病也是真。
如今虽是深秋，这日头底下却不算冷，便是来的这许多女孩子，大都也穿着单薄的衣裙，而封子珞不止长衫看着颇厚，外面还加了一件大氅，可见是病后初愈。
“热了？唔，果真额上有汗。”却听彦景帝关切问着，亲自上前替封子珞解下了大氅。
一个大胆的想法自许多人脑子里蹦出来，这个珞子都，怕是皇帝的私生子吧！
事实上，韩云瑶也这样揣测过，但上一世的经历告诉她，那不可能。
封子珞的的确确是大燕的人。
不由自主地，韩云瑶看向封子珞。
抬眼间，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地，封子珞的眸光落到了这一边。
两个人的视线于空中交汇到一处。
不过一瞬，封子珞眸光一转，经过与韩云瑶并肩的段朗，悠悠然转开了。
刹那间，韩云瑶几乎乱了心神。
这样的一个时刻，她居然想起了最不该想起的那些事。
封子珞曾箍紧过她的腰，封子珞曾吮过她的手指。
封子珞曾问她，是不是韩家的韩云瑶。
好像毫无所查的段朗还在继续刚刚的话，说道：“表妹你看，这朵瑶台玉凤开的最好，花瓣层层相绕，层层相依……”
段朗一路上说了许多，韩云瑶只是含糊应着，这一回，恍惚之中更是只看见段朗的嘴在动，根本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了。
“表妹？”段朗叫道，伸手在韩云瑶眼前晃了晃。
这动作有些突然，韩云瑶骤然间只发觉眼前有异物，下意识地便想躲开。
于是，随着脚下一个趔趄，韩云瑶回神。
段朗反倒受了一惊，手伸出去又顿在半空。
众目睽睽，尤其是，那一人仿佛在看着这边。
段朗的眼睛飞快地转过，从赵凝儿身上落回到韩云瑶这里。
韩云瑶的身后是一盆墨菊，如若跌坐上去，后果可想而知。
她会成为满京城闺秀的笑柄。
电光火石间，韩云瑶定住了。
不是她自己站稳了，而是一只手掌抵住了她的背。
身后传来冷冽的气息，韩云瑶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开。
上天的确厚爱于她，让她惨死后得以重生，上天却似乎更爱作弄她，否则为何每一次，都是封子珞接住她？
“韩姑娘，小心。”微哑的嗓音在韩云瑶耳边响起，话落，后背的手掌移开。
韩云瑶不知，她身后是一盆墨菊，而墨菊后面，恰好封子珞刚刚站定。
隔着一盆菊花，封子珞反应极快地转身，长臂一伸，抵住了韩云瑶。
旁人看起来，这不过是封子珞最本能的反应。